安布菲尔眼神一动,“大主教……”
雅安微微一笑,“殿下说过,你只能记住几位大主教的脸和名字。那么,我当然要成为大主教。”
安布菲尔微不可察地轻叹了一声,“……这样吗。”
雅安的双手撑在桌子上,俯身笑眯眯地盯着安布菲尔,“我回来的时候,殿下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奖励?”
安布菲尔皱眉不语。
雅安道:“我就当殿下默认了。放心好了,到时候如果殿下觉得过分了,大可以拒绝我。那么,夜安。”
他行了一个标准的礼,转身离去。
第二天,安布菲尔启程。雅安低着头安分守己地送他出了小圣堂。
周围人声鼎沸。借着嘈杂,雅安小声道:“等我再次出现在殿下面前,殿下就算想忘也忘不掉我了。”
安布菲尔没有没有回头看他,端正优雅地向前走去。只是,雅安分明听到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声音响在耳畔。
“我等你回来。”
……
“后来呢?爸爸,后来那个神侍怎么样了?”
“后来他上了战场,战无不胜,立下赫赫战功。但是,圣战快要结束时,他被高阶黑暗魔法师魔化了。如果不被净化,就会彻底成为黑暗属性,再不被光明教廷接纳。但是,没有一个光明魔法师愿意净化他。”
“为什么?”
“那个神侍也不明白为什么。他把最后的希望寄托于光明神,在小圣堂里跪了九天九夜,祈求神的救赎。但是神没有救赎他。”
“九天九夜?不是说被魔化的人最多一天一夜就会被转化吗?”
“可能因为他心里有执念吧。”
“那他死了吗?”
“那个小圣堂在第十天倒塌了。一个深不见底的裂缝吞噬了他。他爬了出来,在黑暗神的脚下。”
……
结束了一天的办公,安布菲尔回到自己寝殿,坐到桌前,打开了一本书。那似乎是一本日记,已经用了小半本,每一页的字都不多,却一定有一个词出现。
“雅安”。
他翻到新的一页,羽毛笔尖凝在纸面上半晌,最终只写下一个词。除了这个,似乎也没有其他值得记下的了。
“雅安”。
“安布。”光明神的声音忽然从他背后响起。
安布菲尔下意识地合上书,转身行礼,头一次在面对神的时候有了心虚,“神。”
光明神似乎叹了口气,“安布,你动心了。”
安布菲尔深深地低下头,“瞒不过您。”
“那个孩子不会再回来了。”
“什么?”安布菲尔愕然抬头。
“雅安已经死了。忘了他吧。”
眼看着光明神的虚影向自己伸出手,安布菲尔瞳孔一缩,意识到了什么,失声道:“神!请不要让我忘记他!”
晚了。
光明神的手碰到了安布菲尔的发。安布菲尔眼神一空,倒了下去。
飘散的光点托起安布菲尔的身子,将他轻柔地放在了床上。光明神拂过他光洁的额头,低语道:“不会有任何人记得他。对不起,这是最后一次了。”
安静地躺在桌上的日记,伴随着所有人对“雅安”的记忆,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是谁,他做过什么,他和谁有过什么关系,全都变成无法填补的空白。
☆、结局
安布菲尔一路往黑暗圣庭疾飞。路过黑暗圣城时,他忽然察觉到庞大的魔力波动,飞过去一看,果然看到了高台上正在施展禁术的伽利。
那个一向张扬的男人戴着面具盘膝坐在高台上,周围人头济济,明显的黑暗魔力从周围环绕发散,如雨点般撒到底下的人群中。只有安布菲尔能看到他身体的颤抖,还有那逐渐被透支的魔力。
底下的人大多是普通人,但行为非常一致,不少人在接受到伽利的魔力之后立刻离开,把位子腾给其他患者。
忽然,伽利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安布菲尔下意识地飞过去,在他倒下之前接住了他。
“你回来了……”面具下的嘴角微微扬起,“魔法阵就在底下,随时可以激发。”
安布菲尔看了看脚下的魔纹,将手按在上面,注入魔力。
魔法阵迅速亮起,吸收着安布菲尔的魔力,又转化为无属性魔力投放到空中。人们因为安布菲尔的出现而骚动起来,现场开始混乱。
伽利反手搂住安布菲尔,仅剩的魔力用来施展了扩音魔法,“不要担心,光明圣子是来帮助我们的。他是我未来的伴侣。”
安布菲尔左手在输入魔力,右手要防止伽利摔下高台,被人搂得死紧还不能推开,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被坑,“伽利!你在胡说什么!”
伽利毫不害臊地道:“你终于愿意叫我的名了。我可没有胡说,这辈子除了你,谁也入不了我的眼。”
黑暗教廷属的人也是真的接受能力强大。底下安静了片刻,紧接着就爆发了震天的欢呼。安布菲尔气得浑身发抖,此时此刻却又拿伽利没有办法,解释只会越描越黑,“你,记住了。”
伽利却得寸进尺,故意埋首到安布菲尔颈边,“我现在可真的没有半点魔力了。从这里掉下去绝对会砸死人。”
“离我远点。”
“不要。明明是安布先来抱我的,可别想再放手。”
“……这个石台这么小,是你故意的?”
“猜对了,奖励一个吻~”
“……”
安布菲尔觉得,伽利在挑战自己忍耐的极限,“你要是轻举妄动,日后休想靠近我十米之内。”
伽利立刻安分了,可怜兮兮地道:“安布,你好无情……”
一直飞着也会消耗魔力,安布菲尔调整了一下姿势,跪坐到石台上,伽利侧坐着靠在他身上。底下的人们伸长了脖子看着他们,不知为何尖叫四起。
安布菲尔很不解,“他们为什么那么激动?”
伽利懒洋洋地道:“当然是因为你太好看了。”
安布菲尔道:“你在他们面前为何一直戴着面具?”
伽利道:“因为我想第一个看到我的人是你。”
安布菲尔决定不说话了。无论他说什么,伽利似乎都能顺道轻浮两句。
可一沉默下来,他便又想起光明教廷的人干的好事,心里隐隐作痛。片刻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伽利阁下……”
“不要称我为阁下。”
安布菲尔没有回应,低声道:“这种疾病,是由于光明教廷的人在黑暗教廷属内施展了光明祝福。”
伽利偏头看他,眉眼弯弯,“所以呢?”
安布菲尔讶然地看着他,“你……早知道了?”
伽利笑道:“一般人察觉不了那么微弱的光属性魔法,但我可是黑暗圣子。”
安布菲尔微微一愣,反而有些生气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去制止他们,可以少牺牲许多无辜的人!”
“我原本认为这是我和光明教廷为了争夺你的战斗,后来才意识到我赢不了。”伽利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些许疲倦,“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对黑暗教廷属有了归属感。”
所以,在向安布菲尔求助时,他才会显得那么颓然。
安布菲尔沉默下来。
他不明白伽利为何会对他用情至此。他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以前一定与伽利相识,但记忆既然被光明神抹去,他就不会试图想起。
可越与伽利相处,他对光明神的决定越是感到动摇。数千年来,这是第一次。
“我们以前……相识吗?”安布菲尔的声音有些发抖。
他在抓向由光明神盖上的蒙着他记忆的白布,每一寸移动都充满了强烈的罪恶感。
“没关系的,不必勉强自己。”伽利搭上安布菲尔的手,安抚地拍了拍,“其实我很高兴。因为我看到哪怕你失去了和我有关的记忆,也不会爱上除我以外的人。”
安布菲尔差点被哄骗得忽视最后一句话,垂死挣扎道:“我现在也没有爱你……”
伽利笑眯眯地道:“我不信。你怎么证明你不爱我?”
“……”安布菲尔无言以对。
这能如何证明?
很快,光明圣子鼎力相助黑暗圣子治病和光明教廷因为黑暗教廷属内疾病蔓延而主动退兵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大陆,两方无数年来的敌对关系难得有了些许缓和。
然而,在“光明圣子与黑暗圣子是伴侣”的消息流传出去后,大陆掀起了一股风暴。黑暗教廷属并无不满,光明教廷却有极端人士开始发疯,拆毁当地的小圣堂,咒骂安布菲尔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