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央:你们啊,你看看我之前多不情愿认真养你们。)
以一期自身千年的记忆来看,他找不出,也不相信有人能达到那种程度。可出于某种说不出口的预感,他对于世界的认识进一步扩大,他有了更匪夷所思的猜测,所以他展开了对主人的进一步试探,试探他在主人的认知中属于哪一类,试探主人实力的一角。
不论试探后得出的结论如何,更了解主人的实力,才能为以后独占主人打下更坚实的基础。
一期也曾扪心自问过,明明脑子里想着的是将主人牢牢掌控在手里,将未来的弟弟们和鸣狐一一收拢过来,一起开启属于粟田口的、纯粹的生活。
可脑子里这么想的他,为什么要对主人的一个承诺耿耿于怀?
主人虽然是未来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她的意志如何,原本并不在他的计划中。
从他决定神隐主人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不该将主人的自我放在心里。不然等未来他真的成功了,主人一向他请求,难不成他还真的要放过主人?
那怎么可能。
一期失笑起来,他觉得很荒谬。
枉顾主人意愿、想要神隐主人的他,还会在乎主人的愿不愿意开不开心?
太可笑了。
他心里一边嘲笑自己,一边却不由自主的想要落泪,他必须承认,他真的,真的,真的很在乎主人给他的承诺。
就算他坚定不移的朝着神隐的方向前进,就算他想方设法从各个角度套主人的底,就算他知道人类、知道生物的承诺有多不靠谱,他还是超乎想象的看重主人和自己的承诺。
看重到,有些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十分卑微。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想放声大笑,将神隐后的时光想了无数回,将神隐后该怎么把主人搂在怀里想了无数回,将神隐后怎么对待主人的态度想了无数回——明明应该居高临下施舍般给主人一点宠爱,可他深刻的发现,他做不到。
他做不动枉顾主人的意愿,他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主人陷入险境,他无法容忍外人轻视主人,他对主人戏耍外人感到无比的愉悦,他更无法容忍主人违背诺言。
主人在他心中,到底算什么?
偶尔,一期会这样想,他开始动摇,他开始质疑自己最初的决定是否正确。
哦,不是指神隐主人的决定,而是指他和粟田口的大家们共享主人的决定。
他想,主人面上不显,但实际上还是很骄傲的。不然主人不会在明知道狐之助有隐情的情况下对它始终如一,不会提前离开审神者交流大会,不会在知道特殊时空转换器隐藏着阴谋、特殊任务来头有问题的情况下始终从容应对。
主人对自己有信心,她相信她能完美的应对所有情况,她看不起一些别人眼里的成功者,她有自信保护他们安全。
主人保护他们付丧神的安全。
在日常的相处中,他慢慢感受到了这个事实。
不是他们在保护主人,而是主人在保护他们。
多好笑啊,这个事实说出去估计都不会有人相信。
可就是这样荒谬到极致的说法,确是他不得不承认的现实。
而这样隐晦、温柔又强大的保护着他们的主人,会愿意被一群人分享?
当然不会,那对主人是一种侮辱。
一期前所未有的觉得自己之前的决定大错特错,他看低了主人,更看低了主人在他心中的分量。有时候他还会想,强大如主人,为什么还坐在轮椅上?她的腿真的没有办法救治了吗?
他深刻的反省自己,然后走出了下一步。
如果主人自愿被他神隐,他偶尔和鸣狐、弟弟们联系?主人会不会喜欢那样的和他永远单独相处的氛围?
光是想一想,他就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独属于他的,主人呐。
刻意忽略掉心脏某处不明显的抽痛,一期脸上带着春风般的微笑稍微更改了一下计划。他想要在之后的时间里更多的向主人展示男性荷尔蒙,更多的展现他独特的魅力,想要主人更多的视线投射到他身上。
他重新捡起了之前否定的方案,他要诱惑主人。
他单方面的将他和主人的关系放到特殊的天平之上,他忍不住的想知道主人更多的信息。
可在这个时候,主人不打算遵守和他定下的约定了。
就算那时的约定根本没有确切的时间。
一期一振听到风吹过的声音,听到成千万吨白得刺眼的雪从山巅奔腾而下的声音,他听到自己逐渐滑向谷底的声音。
在主人心里,他算什么?
他不由想。
“一期你呢?”
万叶樱下,久久得不到回应的九央随口问了一句。
“……”
“嗯?”
这次还是没有得到回答,九央这才诧异地抬眸,蜂须贺也侧头看了一期一眼——这家伙在搞什么,居然让主人问两遍。
沉默良久的一期眼睫轻颤,他缓缓张口:“主人,请您告诉我您重新捡起锻刀想法的原因。”
敬称,一个没少,可那命令般的语气和用词截然相反,活脱脱好似一个不服管的刺头。
蜂须贺心中的不满化为微妙的震惊,这家伙怎么这么反常?
九央也察觉到不对,她盯着一期看了看,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关心的问:“怎么啦,有什么不舒服吗?”
一期的指尖痉挛似的抖了几下。
九央正想问他哪儿不舒服,电光火石之间,记忆里某个天雷勾地火般的爆.炸性场面突然闪现,她直接愣在原地。
“……你想知道我锻刀的原因?”她谨慎的先问了一遍,安抚性质很浓。
蜂须贺下意识摸向腰侧,可空荡荡的腰带提醒他一个无情的事实:在换上内番服后,因为想着是在本丸里行动,他根本没有带上他的本体,挂上他的刀。
可为什么他会有拔刀的冲动,在本丸里,在这里,谁会和他刀剑相向,谁能和他刀剑相向?
一期静默两秒,而后轻声道:“谢谢主人关心,我很好……以及,是的,我很好奇主人您的原因。”
“因为退退。”
一期暗沉的眸子顿时睁大,对这个回答极其诧异和不解。
九央说得很干脆,但她时时刻刻注意着一期的微表情,看到他神情终于松动,悄悄吐出口气。
……好的,她就说她不会像哥哥那样翻车。她比哥哥聪明多了,以及,感谢老哥给她做出的错误示范。
将脑海里天崩地裂的场面抛开,九央轻松多了,她轻快地说:“是呀,就是因为退退。”
不光一期不解,蜂须贺和毛都本能的炸开的狐之助都满头雾水。
“退退那句话是他设定好的入手台词吧?”九央抬眼望了望山下宽敞明亮的建筑群,语气很淡,“不仅是退退,你们每个人都有固定的台词。”
“虽然那个台词不能反应你们的性格,但某种程度上来说,它具有普遍性和适用性。比方说退退,他上来就说对不起,因为他没有击退老虎,和他的名字不太相符,因为他可怜它们。”
“可退退凭什么要道歉?”
“他的名字不是他自己取的,是人类取的,他的事迹也是人类凭着一张嘴说的,又因为种种因素流传了下来。”
“这些和他有什么关系?名字是他自己想要的吗?事迹是他自己说的吗?”
“都不是!”
“既然都不是,退退为什么要被那些已经成为虚妄的过去束缚?”
“他跟人说他不像历史上那样真的击退了老虎,他十分勇敢,他在告诉不知道真相的人不要被历史迷花眼,但他都把别人摘出了为什么不把自己也摘出去?”
“他为什么不对自己好一点?他为什么不自信一点?”
九央真的很痛心啊,五虎退那样的巴巴的对别人好,但不对自己好的人,她看着就脑壳痛!
心怀善念对别人好,没什么,可对自己不好就不行了啊!
按照她成长的环境来讲,按照她的经验来说,一个不懂得对自己好的人,根本活不到最后!
如果不是五虎退生活在这个世界,生活在这种环境,她都想剖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是怎么长的,怎么就不知道点儿轻重缓急?
九央最初生了会儿气也缓了过来,她明白,五虎退之所以有软白甜到这种程度的性子,和世界大环境,和周围人宠溺的态度分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