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成看进来的时候，她刚好一只手撑着身体靠坐在那，两腿一曲一展，另一只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指尖还夹着下一颗预备出手的梅子。
那个姿势嘛，不仅瞧着像把东西故意扔出来的，还随意的有些慵懒，总之和大家闺秀扯不上半点关系。
这样就很尴尬了！
但她赵莃是谁啊，也就僵了片刻，罗成就看见里面的人若无其事的起身，坐好，姿态无可挑剔，还冲他轻轻点头示意。
罗成：……
自然的简直像是他刚刚看花眼一样。
虽然他肯定没眼瞎就是。
这样的场合他当然不会让人姑娘家难堪，也当什么也没发生的颔首，缓步离开。
走远了，才在嘴角隐隐勾出一抹笑意。
直到外面看不见人影了，赵莃脸上从容的表情才开始寸寸龟裂，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涨红。
颓然的塌下肩膀，扑哧着两只手在脸边扇着风，烦躁的不行。
完蛋了，她苦苦经营的淑女形象啊，就这么没了……
没了……
第3章 初入长安
不到一个时辰，两方人马人先后到了城门口。
长安本来就是有镇南王府的，也就是赵莃这一年多住的地方，主人要来，府里自然早就打点妥当，直接住进去就行。
像他们这样的藩王入京，若是没有府邸，一般都是由朝廷准备驿馆，不过大多数人至少都有个别院，自己的地方怎么也比驿馆住着舒坦。
而北平王府明显是没有的。他们可是不能随意出幽州的家族，要敢把产业置到长安来，怕不是气不死老皇帝。
按理说他们该住驿馆，皇帝诏书上也说驿馆都给他们打扫好了，就算是客气话，皇帝这么说了，也该去住。
但罗艺一行人在路上的时候接到他老朋友杨素来信，邀请他去住他家。
事实上几乎没人会去住别人家，到了他们这个地位，随便一件小事都可能引起猜忌，何必自找麻烦？
可罗艺就是同意了，他不太想给皇帝面子，朝廷这些年没少克扣幽州军备粮饷，他既不能造反，也就这种事能给他们找点不痛快了。
再说幽州兵强马壮，他底气足呀，要不是刚好打算来长安一趟这次的诏书接不接都还两说。
两方一拍即合，越王府说住就要去住了。
杨素似乎对这次邀请也挺有诚意，或者说是高调，好像生怕谁不知道一样，也是一大早就派了不少人到城门口接人，这其中的用意就引人深思了。
为首的人大概二十出头，容貌俊俏，穿的却是花里胡哨，浑身充斥着花花公子气息。
罗艺从车里探出个头，一看见那人眉头狠狠皱了一把。
他当兵的出身，欣赏的都是硬汉子，看见这种人就一阵不喜。
“请问是北平王罗叔父吗？”
这语气也不算多恭敬，吊儿郎当的，罗艺听着勉强点了点头。
那人似乎还挺高兴，“啪”的一下抖开手里的扇子，“小侄越王府杨玄感，家父让我来接罗叔父，我们都等半天了，可算是把您等来了！”
其实杨玄感长得挺好，摇起扇子来还颇有点风流倜傥的味道。
奈何罗艺看不上，眼前这人一看就是花架子，最多会些花拳绣腿那种，他实在欣赏不来。
他记得十几年前他还见过一次杨素家的小娃娃，挺聪明一小孩，怎么就能长歪了。
突然觉得自己儿子也不是那么碍眼，虽然被他家王妃养的精细了些，看起来是细皮嫩肉，但好歹在战场上里还是有些血性的，真要是养成这种公子哥他才该哭好不好！
想来还是老子的种好，那么折腾也歪不了！
想着反正不是自己儿子，心里也舒坦了些，勉强带了点长辈的温和，“辛苦你了，多年不见你父亲了，他还好吗？”
“家父一切都好，甚为思念罗叔父，只是今日有事不能亲自来迎接。”
罗艺：“你父亲有心了。”
杨玄感：“应该的，家中都已收拾妥当，我先给叔父带路吧，咱们回去再聊。”
“有劳你了。”
再聊就不用了！
身后的仆从牵来了马，杨玄感翻身而上，离开罗艺的马车边，慢悠悠的骑到他们队伍最前列，开始带路。
罗艺看着他自以为潇洒的别扭上马姿势嘴角直抽抽，杨素这是怎么养的孩子！
罗成一直安静的坐在车里，从头到尾没插一句话，并没有看见罗艺刚刚的表情。
只是，他父王的眼神莫名柔和了几分是怎么回事？
去越王府的路上是一条繁华街道，叫卖吆喝声不绝，绕是平日淡定如罗成，第一次到长安，还是忍不住掀开帘子看看这天子脚下的风貌。
长安繁华，远非北平可比啊！
罗成放下帘子，若有所思。
罗艺此时正是看儿子顺眼的时候，见此关怀道，“想什么呢？”
罗成摇头，“只是感慨长安果然繁华！”
罗艺眯眼，语气危险，“怎么，看不上你老子的地盘了？”
罗成无语，“父王你想多了，长安再好怎么比得上自己家，我只是在想，幽州地广人稀，很难达到这种程度。”
说起这个罗艺叹了口气，“你以为本王没想过，幽州说到底还是穷，突厥又时不时过来折腾，早些年也曾想过些办法，希望多带点外乡人进来，哪有人愿意来呢？穷就养不起孩子，当地人也一直都多不起来。这是死问题，除非彻底解决突厥，可……”
罗艺没说他也明白，突厥如今灭不了，也不能灭。
所以现阶段幽州也只能发展成这样了。
马车里重新安静下来，气氛也有些凝滞。
直到抵达越王府，罗艺都没再开口。
连杨玄感来请他下车时有意插科打诨几句，罗艺都没怎么理他。
杨玄感也会看脸色，看他兴致不高，也就不再啰嗦，反正杨素不在，就叫了下人带他去安排好的院子里歇息。
“叔父舟车劳顿，小侄就不打扰了，等家父回来在一同去看望叔父。”
罗艺走后，跟在他身后打算一起开溜的罗成倒是被拦了下来。
杨玄感自来熟的凑过来搭他肩膀，被避开了也不生气，自己搓着手嬉皮笑脸，“罗兄弟，久仰大名了，跟哥哥去给你接风怎么样？”
罗成这会儿也没兴致，奈何他没他爹的排面，能说不理就不理。
正打算婉言谢绝，“我……”
“你可一定要给哥哥这个面子，你是第一次来长安吧？哥哥带你去见识见识。”
说着还挤眉弄眼。
直觉告诉他，不是去什么好地方。
罗成最不耐烦应付这种人，奈何暂住在别人家不好太不给主人家面子。
“多谢杨兄好意，只是我这一身尘土，还是先去梳洗一番，改日再聚？”
他虽是笑着，疏离意味却已经挺明显，奈何杨玄感好像看不出来一样，还打算再劝。
幸好这时有人来报王爷回来了，叫他过去。
杨玄感没法继续，深表遗憾的走了，并表示下次再来找他。
看着他的背影远去，罗成一阵头痛，这人好像天生有股无赖劲，被他盯上了实在不好打发。
这回要在越王府住上好些天，就希望他能别再来招惹他了。
第4章 入宫觐见
杨素晚膳时分派人来请，设宴招待罗艺父子。
罗成跟着到了杨素设宴的院子时，席间只有他一人，杨玄感想是还没来。
杨素站在院子外面迎接，他年岁也不小了，胡子都开始发白，看起来倒是温和敦厚。
两人见面各自拍了拍对方肩膀，当年建国一起打天下的时候还是存了几分情谊的。
多年未见，无非是感慨如今都老了，再回忆回忆当年，差点没抹出两滴鳄鱼泪来。
罗成站在一旁，等他们终于叙好了旧才被注意到。
杨素也伸手拍了拍他肩头，“这是罗成吧，都这么大了！”
这次是不能躲得，还得向他微微躬身，礼貌的叫了一声“杨伯父”。
杨素点头，对着罗艺说，“你这儿子可比我家那臭小子强多了！”
如果不是见过杨玄感，罗艺也就当他是客气话，但现在……
他居然也想点个头怎么办？
面上当然还是不显的，含蓄的着“哪里哪里。”
席间多是杨素和罗艺在聊天，罗成坐着边听边吃，极少插嘴，只有在杨素语气中的对朝廷的不满流露出来时目光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