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苏澜出嫁时,跟着聿哥儿多陪伴了母亲几日。
是以,虽然也才分别不到半月,想到儿子,商嬷嬷又是眼眶一热,赶紧拆了信先看。
商安毕竟年长些,又不是话多的人,一封家书并不长,且报喜不报忧,商嬷嬷很快看完,眼中带着些骄傲地嗔道,“这孩子,实在不谦虚,竟说自己武艺了得,书院的护卫也没几个打的过他!也不想想那是别人看他年纪小让着他!”
苏澜便说,“商大哥的确很有习武天分。说起这个,我最近想着,太子哥哥身边倒有武艺高强之人,嬷嬷不妨问问商大哥,若他愿意,我便求太子哥哥择一人指点商大哥一二,对他也是大有裨益。”
其实她也知道,商嬷嬷一家如今是良民,按理,商大哥有这天分,也该从军或参加武举谋一个出路,只是聿哥儿还小,哪怕是在书院,她也不能全然放心,身边总得有个稳妥人才好。
而且……
也只好等将来有机会,再补偿商大哥了。
“这怎么使得!”商嬷嬷诚惶诚恐,那可是太子殿下啊!哪怕是殿下的手下,那也不是普通人,怎会自降身份去教她家小子。
“如何使不得。”苏澜道,“只要商大哥同意就行。”
商嬷嬷还是很忐忑,但她也清楚,若是太子殿下同意,这对自家小子来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到底还是更希望孩子出息,商嬷嬷挣扎了会儿,就说先问问商安,希望那孩子别太怂!
絮叨了会儿家常,商嬷嬷才问,“太子妃今日叫我过来,可是有别的什么事?”
不然送个信就够了,既叫她亲自过来,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才对!但太子妃好像也没有很着急?
苏澜轻轻一叹,“还有一月,便是阿娘祭日,这几日也不知怎的,总是梦见阿娘,她似乎很是哀愁,言道九泉之下也不能与家人团聚。可是,外祖父家的情况,我也实在做不了什么,思来想去,便想画一幅一家人的画像烧给阿娘,寥以慰藉,但愿阿娘在九泉之下,能安息吧。”
这话,自然是谎言。
只是她相信,阿娘定不会怪她。
说起外祖父一家,商嬷嬷也跟着哀伤,却也只能道,“太子妃有心了,就不知老奴能做什么?”
苏澜说,“外祖父他们去时,我还未出生,不知他们长相,所以想叫嬷嬷细细与我描述,看我画的像也不像。”
商嬷嬷满面茫然,光听人说一说,就能把人画出来?
但是,当她看到苏澜在她的描述与纠正下,几经修改,勾勒出人的肖像,她惊呆了,“这,这是夫人?!像!真的太像了!”
一个离世二十年的人,忽然仿佛能从画中走出来,商嬷嬷不止震撼,手不由自主地伸出去,像是要摸一摸画中人,又唯恐亵渎了夫人而颤颤停下,竟是呜呜咽咽地低声哭起来,“夫人……夫人……”
待商嬷嬷再平静下来,苏澜亦花了两天时间把商家人的样貌都画下来,商嬷嬷临走前,不忘嘱咐,商家如今仍是谋逆罪人,此等事你知我知即可,免得传出去,徒惹事端。
商嬷嬷对当年商家惨逢巨变的记忆犹如刻在骨血里,都不肖苏澜提醒,也绝不敢跟人提起半个字。
商嬷嬷走后,苏澜又花了些时间揣摩林端的模样。
既有人认出了表兄,表兄应长的像大舅舅才对,但具体几分像呢?
深夜里,赵燚如常过来,却见已经熟睡的苏澜怀里抱着一幅卷轴,他眉心沉了沉,眼里涌出阴郁,不太客气地从苏澜怀里抽出卷轴,而这么大的动作,苏澜也只是略略翻了个身。
可见,的确睡的安心。
赵燚轻哼了声,面无表情地打开卷轴,而后,微微愣住。
画里茵茵草地,远处有山,碧空万里。
草地上,数人或坐或卧或走,似是一家人外出踏青,每个人脸上都是温和的笑意,一派其乐融融,叫人望之欣羡。
而这些人,有他见过的,渐渐淡忘的面庞,譬如卫国公夫妇,自是鹣鲽情深,有从未见过的温婉端庄的夫人,眉目与国公夫人有些相似,应是苏澜的外祖母,她身畔儒雅的中年,就该是商阁老;还有个跳脱飞扬的少年,是商家小公子,和如今苏澜长的很像,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还有对年轻夫妇,应是商家大公子夫妻,那少夫人的眼睛,温柔地看着前面看书的青年,容貌气度,和大公子有五六分相像,这青年,约莫就是苏澜的表哥。
而卫国公夫妇身后,还有一对年轻男女,女子亲昵地靠着男子,笑容甜蜜,赫然便是苏澜本人,而她靠着的,唯一与这温情画面不太和谐的黑衣男子,便是他,赵燚。
赵燚眉头蹙了下又展开,抬眸望着熟睡的女子,眼眸微微眯起。
居然借机表露情意。
哼!
果然心机深沉!
第17章
没两天就到了六月十五,传闻月圆之夜殿下会发病,如同恶修罗一般,要残杀数十人,饮尽数人之血方才好转。
苏澜不知道这个传闻的可信度有几分,却敏Ⅰ感地察觉到,这日东宫所有宫人都格外战战兢兢,仿佛砍头的刀已经悬在头顶,随时都可能落下来。
就连服侍她的小雪等人,平日几乎不会和殿下见面的,也都一张张小脸煞白,整日面无人色。
整个东宫,都笼罩在一片乌云之下。
这样的氛围下,苏澜难免受到影响,但是想问问到底什么情况,她才刚开了口,个个都如惊弓之鸟,仿佛她就是那追魂夺命的刽子手!
苏澜也很烦躁。
但她清楚,她这种状态若是让殿下看到了,这段时间的努力就全都付诸东流了!
她必须得做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还不能叫殿下察觉出她的不安与焦灼。
并且,如果传言是真,如果她能在殿下一Ⅰ夜残暴宣泄之后做一件让他心境放松的事,也许更容易获得殿下的好感。
弹琴下棋看书作画,似乎都意义不大。
到底还能做什么呢?
苏澜左思右想也没个合适的主意,直到中午用膳,灵机一动,不如做些吃食?刚有这个念头,她忽然也想起,不管是在外交际所听到的,还是话本所写,好些夫人为了和夫君增进感情都会自己动手做些吃食,她隐约想起,好似连皇后姑母都不例外呢!
毕竟这样做,既能表现自己的贤良淑德,又表达了对夫君的爱重,若是伤了些许,还能赢得夫君的怜爱,当真是一举多得!
嗯,真是个好主意!
苏澜既有了主意,中午小睡了半个时辰,便精神抖擞地去库房找食谱了。
她虽看了不少书,又过目不忘,但食谱实在不在她的兴趣范围内,也不是她必须掌握的生存技能,倒真只是寥寥扫了两眼就封存起来了。
如今既要学做饭,自然少不了这东西,尤其,她想给殿下耳目一新的感觉,就不能学做日常吃食,不拘是民间小吃,还是西域东洋传过来的,都可一试。
早上还极大可能跟她们一样因为今天乃月圆日而蔫蔫的很焦虑的太子妃忽然变得神采奕奕,这让几个宫女大为不解的同时又陷入更深的恐慌,太子妃不会想不开又要寻求什么刺激吧?
别啊,平日里作死也就罢了,可今日不同寻常啊!
你要作死,真的会牵连我们的!
这种关乎性命的时刻,大伙儿也顾不得对太子妃的那点喜欢和怜惜了,几人私下里商议了下,还是觉得这种时候不能作壁上观等死!
于是小雪被推出来和太子妃谈一谈。
原本,她也管着这几个宫女。
“太子妃,您怎么看起食谱了?”一番自我鼓气加油后,小雪借着倒酸梅汤的机会,仿佛好奇地随口一问。
“上午看的那本书里有写到南边一种小吃,我觉得颇有趣味,便想自己做来试一试,到时小雪姐姐可要帮我试口味的。”
上午心烦意乱,随意翻看了几本书,却有提及,此刻正好做借口。
“太子妃是想自己吃?”小雪仍然探询着问。
苏澜说,“对啊。”
她一副仿佛是说“不是我吃难道是大白吃吗”的无辜表情看着小雪,目光清灵灵的,剔透如水晶,纯真可爱,小雪根本招架不住,不再追问,心下也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