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在很长一节烟灰自由掉落时烫到了指骨的那一瞬间激发了他所有的负面情绪。
池双抓着床单哭，头埋在膝间，咬住自己的胳膊以至于不发出哭声。他哭从来都不发出声音，除了肩膀抽动和呼吸节奏变乱以外没什么特别的。如果不是车景叶，放以前应该没人能看出来他在哭。
但此刻他很想喊出来，他想歇斯底里，他想摔东西，他想破口大骂。他好委屈。
天快亮时，池双向上司请了假。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整天。期间醒了再睡睡了再醒，反反复复让他有些分不清什么时候是梦什么时候是现实。
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下，他想起了好早好早以前，那会儿车景叶还在变着法子哄他让他放了自己。但池双就是不说话瞪着双大眼睛。再不济就凑着去亲车景叶，在他怀里“老公老公”的叫。
之前车景叶每次哄他时每次两人做完都要把他抱在怀里亲，要不是后来车景叶意识到这样并不能让他放了自己所以厌烦了每次完事后就会转过身背对着他，他就信了。他也想车景叶可以爱他。
后来大腿内侧车景叶名字的字母纹身被车景叶发现了，车景叶更讨厌他了。只要池双说要，车景叶便会略带报复性的给——什么前戏也没有，做时连最基本的亲吻抚摸也没有了。奈何池双咬着牙一声疼都不肯叫。这是让车景叶恼了又恼的。
再后来车景叶将他爸扒了下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带他去洗了纹身，池双没反抗。池双对麻药过敏所以洗纹身的时候连麻药也没打，很疼，池双记得清楚。可能是看到了车景叶深邃眼眸中的积分舒畅与得意还有他没看懂的懊恼，他憋紧了呼吸，没让自己哭出来。
车景叶讨厌他，他清楚，车景叶也清楚。
第07章
“小唐你把资料给我整理一下。”
“车总，就在您桌上。”
唐秘书略有点疑惑地望着正在疯狂揉压太阳穴的车景叶，他家老总今天错误频出，效率奇低。
“小唐，把下午的会推了吧。”
“嗯？”
“昨晚没有休息好。”
“那沈小姐约您吃饭，您是……？”
“推了。”
车景叶将一大摊子任务分配好后他便回了家。少了一个人后车景叶自认为十分舒坦，没有负担随心所欲，他想夜不归宿就夜不归宿。不再因为晚了三分钟而不得不去面对一张欲言又止的脸。
池双和他讲不回来后，车景叶先生是难得一次主动替池双收拾了一下东西——他把池双所有没来得及带走的东西全扔了。
车景叶将遮光帘拉上，随后便将自己放倒在了床上。车景叶虽说长相气质方面是个学长但奈何有张好脸却有一颗不爱收拾的心。若不是池双这么几年的操心，他保不准会活成个什么样儿。
车景叶活的糙，人自然是没有什么时间观念的。闭了眼一趟就躺到了晚上八点。
他扯下领带摁亮手机，手机上全是一个备注为“沈小姐”的联系人打来的电话。那是他的相亲对象，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已经明确地表示过他和她没有可能但这位沈小姐依然穷追不舍。车景叶觉得烦躁，直接把这位“沈小姐”挪入了黑名单。车景叶一看时间发现已经挺晚了。迫不得已爬起来去做晚饭。以前总是池双帮自己做的。
他不会做饭。望着放在餐台上的食材登时发了难。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池双那句问了两遍依然固执的回答——“我不回来了。”
他得承认池双除了性格上有点儿毛病以外其他地方是无可挑剔的。他也就在需要池双的时候才会想起池双。他突然有点想笑，笑着笑着又觉得胸口憋闷，于是他便不笑了。
他沉默的站了一会儿，认命地将食材再一次规规矩矩地赛回冰箱。他选择去冲一个澡然后直接睡觉。
水从头顶淋下，浴室里升起略淡迷幻性的水雾。车景叶眯着眼睛想起了他带着池双去洗纹身。从头到尾一下麻药都没有打，当时是夏天又是在大腿内侧，整个夏天池双都是窝在床上没敢穿裤子。他说要去洗纹身的时候，池双连反抗都没反抗一下。一双乌黑的眸子望着他，很乖很沉默地点了头。
他又想起了池双父亲入狱时的样子。他记得池双哭着鼻子去探望回来后又惴惴不安的样子。矛盾的神情与他不屑一顾的深情全都如清泉卧石般显现在了池双眼底。但他车景叶笑那人自作多情，而他却又对那人对自己的一往情深引以为傲。
他记得他母亲被盖上白布的样子，枯黄的面颊和无情的白色渐渐融为一体。他恨，他想打人，他受不了池双他一脸的无辜和不明所以的委屈还有那的深情。他记得自己母亲头七后的头一天，他就恶狠狠地把人拖上了床。他们没有□□，他将人c□□着狠揍了一顿。
他当时无视了池双在耳边的叫喊，池双后来见他慢慢冷静下来了依然很不要面子地用下半身挤他。车景叶多么希望池双会害怕会恨他会叫嚣着反抗可池双没有。他甚至连疼都没有喊过一次。
他看着池双眼底的□□与小心翼翼，顿时恶念四起。他记得那晚他差点将人捂死在枕头下。当他察觉到池双推他肩膀的手渐渐脱力时才慌忙将枕头拿开从人身体里退出来。但他从池双泛着泪光的眸子里却没有察觉到分毫怨意，相反是一腔难以言喻的委屈与讨好。
他俯视着人趴在床边干咳，他那时的心情他自己也没太了解。有后怕吗？有后悔吗？有不甘吗？有自嘲吗？有失望吗？都有或许也都没有。他任由池双钻到他怀里，趴在他肩膀上小口小口的呼吸却固执地没掉一滴眼泪。
他记得后半夜他一直抱着池双，像是在抱一件宝贝。
他是怎么了？车景叶也没明白。
第08章
池双刚被辞退便迅速地收拾好了东西搬了出来。
自己整三个月实习的业绩被带自己的老前辈全部抢了去。他记得昨晚那老前辈拉着和他一起喝酒，期间一直和他讲对不起。起先他还觉得莫名其妙，直到今天早上从老总办公室出来他才明白。
他听着那老前辈荒唐的解释，说自己儿子正在买房子娶媳妇，这次真的对不住了。
他想说这还是我在这个城市呆下去的最后希望了呢。
但他却始终没有说出口，只是好脾气的笑。老前辈让他原谅自己他也就是笑着望着那个男人脸上的一脸真切嘴巴一张一合。他企图从那个男人脸上看到一丝愧疚，可他没有。
池双曾经也是个公子哥，他也有脾气，他也想为自己声讨正义。但奈何他是个新人没有后台只能忍气吞声。
他一个人窝在略带霉味的半地下室里，外面是冬雪初融。他独自忍受这棉被的潮湿，他呆坐着。
今天是失业的第二天。
他用口袋里最后一点钱去买了碗盒饭，一打啤酒。
边吃边喝地挨到了凌晨，他烂醉的靠倒在沙发上。翻出车景叶的通讯录贴在唇边笨拙地吻了又吻。最后才无声地哭出来。
他好想打个电话给那个男人，告诉他自己有多爱他。
他以前有钱时有好几次想真诚地表个白，陷在□□里的不算，但最后都被车景叶一个严厉的眼神给堵了回去。后来他更不敢说了，他怕车景叶觉得恶心，一气之下不要他了。
他闭着眼睛将电话贴在胸口，哭得几乎喘不上气：“车景叶你王八蛋！十年了，你讨厌我，想要给阿姨治病直说啊，不要先招惹我再告诉我真相啊……”
“别冷着我呀，我就只喜欢你了，我把最好的我最无下限的一面都展示给你看了，你怎么还不喜欢我呀。”
“你之前不是说最喜欢我单纯的样子了嘛怎么后来又觉得做作恶心了呢？”
“我都主动离开你了你就别怨恨我了好不好？我们像以前一样，做……做好朋友。不不不，我单方面地认为你和我关系好就好了，你、你别别别皱眉，别凶我，不理我就好了。我想回去偷偷看你一眼，也就只有你可以支撑我活下去了。”
“是我不好让你那么早就没了妈妈，我以为那晚你要杀了我呢。景叶哥你特别好，比爸爸好，比妈妈好，比所有人都好。”
“我不敢想你了，我怕我又梦到你，你在梦里比现实里还要好，你会像最最开始那样抱我叫我小池，可我一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