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这么想着,就听他吐出两个字:“愿意。”
闻言,云老夫人笑着说好,等乐巍、乐峻、方宴下学后,云老夫人把他们都叫到堂上,将刚才跟乐轻悠说的话又同他们说了一遍,三人打量了会儿站在屋中央的夜平、夜与,不见他们有奸猾之色,便都点了头。
当着夜平、夜与的面,云老夫人让画景把他们两人的卖身契拿了出来,直接交给乐巍,说道:“他们都是你们糊涂舅母使手段买到家的孩子,按说该把卖身契还给他们,只是以后让他们给你们跑腿儿,还是有个身契的好。”
乐巍看了看那两张卖身契,又递给旁边的乐峻,让他和方宴都看看。
“外婆放心,我们不会苛刻家里的下人”,乐巍先对云老夫人说了这么一句,又看向夜平、夜与,“但如果你们不裹乱,我们却也是不会讲什么情面的。”
夜平点了点头,说道:“请少爷放心,我们只求一碗安稳饭,只要主家不故意凌辱,我们作为下人,自然是老老实实的。”
方宴挑挑眉,听这话音倒是个硬茬子,不过有卖身契在,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他将那两张卖身契折好,又递还给乐巍,就抱着乐轻悠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不关心这些事了。
三四年的习惯了,乐轻悠被方宴抱到他膝盖上,也没什么违和感,只要不是像小时候那种托着她屁股的抱法她都适应良好。
这边,云老夫人听到夜平说到“凌辱”二字,想了想,还是把卢氏对他们二人所做的事情说了说,跟着对夜平和垂着眼睛谁也没看的夜与道:“你们也别因为之前的事,就先在心里抱有一股敌意,我这几个外孙,可都是好相处的。至于你们二人的卖身契,上面各是用八两、十两买下的你们,你们却是没家人的孤儿,想必那卖身银子也都落到了人牙子的腰包中。今儿个,我便给你们补上。以后你们要走时,自那银子赎回卖身契就好了。”
说着朝旁边的画景点点头,画景会意,将早就听老夫人吩咐装在荷包中的两个银锞子拿出来,八两的递给夜平,十两的递给夜与。
夜平握着手里的银锞子,心情很是复杂,他本就只是个心志普通的孩子,此时难免感动。
夜与的唇角却微微勾了勾,有些嘲讽,这个心志坚硬的少年人,满是戒备。
按说他该对当日救他的云老夫人心存感激,但是当初云夫人是怎么让他死心塌地追随云三小姐的?不就是一遍遍将他踩到泥里,然后再让云三小姐施恩吗?
因此他对于施恩给他的人,再也不能像当初在市井中混肚皮那般,产生感激的心理。
夜与的目光落在那可以掌握人之一生的银子上,浓浓的嘲讽中不自觉带了几分恨和复杂的渴望。
见这两人都像是愣住了,乐轻悠以为他们担心以后用这银子赎不起卖身契,就道:“以后在我家干活,每个月还有月银,一开始给你们三百文,只要你们做事用心,每年都把月银涨二百文。”
软软的声音打破了客厅一时的安静,也让夜平、夜与从各自的心思中回神,夜平露出笑容,跪下来道:“谢谢老夫人,谢谢三位少爷,谢谢小姐。”
夜与没说什么,却是跪下来朝云老夫人磕了个头。
云老夫人忙抬手让他们起来。
这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旁边看着的云老爷子便让他们二人下去休息,又叫人上饭来。
处理好这桩事,老两口是彻底没心事了,又是跟着外孙住在一起,接下来的两天他们都是乐呵呵的。
第三天的上午,一个不速之客上门,彻底破坏了老两口的好心情。
“哎呦,这就是你们家的姑娘吧”,乐轻悠还没刚到前院儿来,手都没来得及洗呢,就听自家客厅里传来一道极其夸张的声音,紧跟着,一个穿着鲜艳红色绣花衣服的女人几步来到她跟前,见这女人想伸手拉自己,她忙把沾着泥土的手抬起来。
女人看见那一双小泥手,忙把手放下来,却还是笑着上下地打量乐轻悠,再三地道:“长得可真是俏啊,瞧瞧这脸,这手,白得跟那刚剥壳的煮鸡蛋似的。”
乐轻悠被这夸赞说得很是无语,一边将手放在水盆里,一边问道:“大娘是?”
这女人张口就要说,早已知她来意的云老夫人忙道:“这位余娘子,你说的事我们就当没听见,也别在孩子跟前叨叨了,请回吧。”
“老太太啊,你可得好好想想,李师爷就那么一个独子,人家才十四岁已经是童生了,能看得上你们家这个小姑娘,真是你们走好运的”,余娘子丝毫不管云老夫人难看下来的脸色,还吧啦个不停,转身拉住乐轻悠的胳膊,看着她道:“姑娘,你既然在跟前呢,也别不好意思,你说想不想以后穿金戴银吃香喝辣?”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夜平打断了,他抓住女人的手拽下来,扔到一边,“你说话就说话,别对我家小姐动手动脚。再说,连我一个小子都知道,有些话不能直接问道女孩子家面上,你怎么这么不讲究。看不起我家小姐?”
女人暗自撇了撇嘴,她还真是看不起,要不是李家少爷前儿个在街上看到这家的姑娘,千方百计让人打听出来住哪儿,她这个专给仙泉县里富贵人家保媒的人,可是听都没听说过这户人家呢?
就算这人家里的家具摆设都不错,但能被李少爷看上,那真是撞大运了,谁知却是一家不识好歹的。
乐轻悠才知道,这个余娘子是个媒婆,还是来给她说亲的!她差点绷不住要笑,就她这小身板,说亲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第126章 夏日
乐轻悠才知道,这个余娘子是个媒婆,还是来给她说亲的!她差点绷不住要笑,就她这小身板,说亲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云老夫人却清楚地知道余娘子不是在开玩笑,当下也不管她难堪不难堪,就道:“余娘子啊,我家这小厮说的有理,哪有把这说亲的事亲自去女孩子呢?好在,我这外孙女年纪小,不懂这些有的没的,我们如今只当没听见。您请吧,我老婆子就不送了。”
见人家态度坚决,小姑娘也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什么话都不说,余娘子当即不喜地甩了下帕子,嘟囔着“真是天生的穷命”一扭一晃地走出了大门。
夜平听着这话气得直磨牙,再看小姑娘,已经洗好了手,正拿着手帕在慢慢擦手呢,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仍旧带着笑意,他顿时就没脾气了。
乐轻悠将帕子搭在树枝之间的小小晾衣绳上,上前扶着云老夫人回屋,好奇问道:“外婆,这真的是来给我说亲的人吗?说的是哪家啊?”
“你这孩子,这么大了怎还没心没肺的?”云老夫人看着乐轻悠,叹口气,“说的是这县里李师爷家的独子,据说今年已经十七了,却只是个秀才功名,家里还有两个通房,就这那余娘子还在我面前将李家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欺负谁呢这是!”
还说她家孩子小,可以先定亲,问名纳彩等程序都走下来,正正好嫁过去,到时不用受生产的苦就能当娘……
云老夫人想起那余娘子说的话就气得肝儿疼,这是人家不会说话吗?并不是,是根本从心里看不起他们,觉得无论她说话讲究不讲究,他们都会欢欢喜喜应承的。
“李师爷?”乐轻悠笑着重复了一遍,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她还是记得很清楚,当年不就是一个李师爷在背后示意,让人征收她家的山田,根据光海打听来的消息,李师爷家的少爷不是和乐轻玲挺要好吗?怎么突然就冒出来给她一个毛丫头提起什么亲了?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见小丫头一副深思的模样,云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别多想,有外婆和你哥哥们在,不会让你往火坑里跳的。”
但在李少爷的想法中,他家绝不是什么火坑,因此就在家等着余娘子带来好消息的他一见人跟在自家丫鬟身后进门来,他忙站起来,施礼道:“劳烦余娘子了,可说好什么时候正式上门提亲?”
“大少爷可别折煞老婆子了”,余娘子客气地虚扶了扶,在随后而来的李少爷母亲齐氏的示意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嗨了一声道:“可别提了,那就是一家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我好说歹说,愣是只说她家姑娘年纪小,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