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韩贵妃面露骄矜,扬起下颚四处探视几眼,目光落在她的发髻上,嘴角掠起一抹奇怪的微笑来。略一抬手,嗓音清凉道:“无须多礼,都起来吧。”
陈宴宁不经意抬眸,见韩贵妃扶着丫鬟的手刚坐下,便抬起头看向她,笑吟吟的抬手冲她勾了勾:“来,陈家五姑娘,你过来。”
王氏握着她的胳膊稍显用力,面色沉稳却呼吸慢慢急促,她侧眸去看陈宴宁,只见少女耳朵圆润的弧度上泛着晶莹剔透的白,甚至连细细的绒毛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低声耳语道:“莫怕,你去便是,我稍后让嘉柔去请皇后过来。”
王氏嫡亲姑母从前与范皇后在闺中矫情甚好,她也曾见过几面得过封赏,再加上让范嘉柔去请人,范皇后与韩贵妃向来水火不容,她必定会来。
陈宴宁四处看了几眼,今早范嘉柔刚进宫便去了范皇后宫内,眼下她并不在此处。
攥紧手心里头的汗,陈宴宁莲步微移,裙摆轻轻扬起,她得体垂眸颔首,抿着唇上了台阶站在韩贵妃身侧。在她身旁还坐了两位宫妃,一位是刚晋升的安嫔,还有一位是宫里的老人宁贵人。
从她刚上台阶时,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陈宴宁规矩的行礼:“韩贵妃娘娘,安嫔娘娘,宁贵人万安。”
“快免礼。”韩贵妃倾身将她的手握住,一脸欢喜的将她按在自己身旁的矮椅上坐下,看她的妆容打扮,笑着道:“可真真是个标志的人儿呢,本宫竟是头一回见这么好看的姑娘。”
陈宴宁听惯了这些话,可眼下再听心里却有几分背后生凉的感觉。韩贵妃看着温温柔柔的,实际上是绵里藏针,只瞧着她进宫数十年,一路从小小的贵人走到如今唯独能与范皇后抗衡的贵妃之位,也非善茬。
陈宴宁耳朵红的及时,她抿唇微笑道:“是贵妃娘娘谬赞了。”
韩贵妃满意的点头,她摸着陈宴宁的手背:“前些天本宫一直听侄儿说起你,说是上一回看花灯时在甲板上遇见你,匆匆一眼只觉得你的相貌惊为天人。那小子天天在本宫耳边念叨,说的本宫耳朵都要生茧子了。”
“贵妃娘娘的侄儿是……”陈宴宁佯装不明,她抬起一双水灵的眸子瞧着韩贵妃。
越看越满意,韩贵妃笑开:“正是本宫母家被娇惯大的幼子韩冲。”
陈宴宁焕然大悟,“原来是他呀。”
又七零八落的聊了几句,陈宴宁坐在她身侧竟如坐针毡,频频小心回头去看王氏。
过了小半晌,范嘉柔丫鬟与范皇后身边的嬷嬷从凤栖宫那边过来,陈宴宁乍一看见便松了口气,她闭了闭眼听嬷嬷道:“各位娘娘安,皇后娘娘听闻陈家姑娘进宫了,说是想念的紧,让去一趟凤栖宫吃盏茶聊几句。”
韩贵妃心口一阵气闷,面色却不显山露水,凉凉开口:“皇后娘娘眼下这是同妹妹抢人呢?”
“哪里的话。”嬷嬷到底是随范皇后一道进宫来的,她双手交握,微微低头。
“那既如此,陈家五姑娘,你便去吧。”
陈宴宁起身,行礼后道:“多谢贵妃娘娘招待。”
陈宴宁看了王氏一眼,跟着范嘉柔的丫鬟快步离开了此处,韩贵妃眯着眼睛瞧着她的背影,身旁安嫔玩味开口道:“看样子娘娘的侄儿是看上这位陈家姑娘了?”
“可不是,若不是为着他,本宫又何必这般周旋与小小陈家女赔笑脸。”韩贵妃正了身子,听着戏曲愈发烦闷,起身一甩袖直接离场。
王氏看着她愤然离去,心里头虽仍旧是胆战心惊的,可到底将陈宴宁从她手里救了出去。不多时,韩贵妃身旁的丫鬟前来告知,今日宴会散了,请她们自行观赏。她回眸看了一眼湖玉,湖玉会意朝陈宴宁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陈宴宁还未走近凤栖宫,就听湖玉急急赶来道:“姑娘,宴会散了,二奶奶说咱们早些回府的号。”
此番情形的确让陈宴宁不敢在宫中多留,她正想着如何对嬷嬷交代时,那嬷嬷一脸慈爱:“五姑娘且去吧,方才咱们三姑娘是怕您被韩贵妃欺负,所以才央奴婢来的。”
“替我谢过皇后娘娘,日后小女必定亲自前来道谢。”陈宴宁行了礼跟着湖玉往回走。
她今日进宫时眼皮就跳个不停,方才韩贵妃又说了那些话让她证实了心中的猜想,眼下竟觉得韩冲像极了洪水猛兽,生怕他撞上自己,若是当真撞上,只怕她再想逃走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低声对跟在她身后的湖玉道:“咱们快些离开,我就是担心。”
“姑娘别担心,不会有事儿的。”湖玉脚步也愈发快起来,她捏着手指头四处小心查看。
两人拐了弯进了御花园一旁的林荫小路,陈宴宁脑中那根筋紧绷,她咬着牙齿丝毫不敢放松。如今这是在宫中,今日韩贵妃在此处设宴,怕冲撞贵人,于是韩贵妃将御花园周围的侍卫全部清散。
女眷们全在前方的花园内赏花,此处半天不见人影,正是因为如此,陈宴宁才害怕。
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可越是怕什么什么越是会来,御花园小路上,她看见韩冲嘴角噙着一抹笑,手里晃着折扇慢慢朝她走过来。那个眼神简直令她心惊,仿佛在说,今日你是跑不掉了。
陈宴宁脚步顿下,紧紧揪着衣裳回头去看,湖玉不知从什么时候就已经不见人影,这个地方只有她与韩冲两人。
她紧紧咬着牙齿,后退两步手指触上树干粗糙的皮,她指尖一颤佯装镇定的道:“真巧,没想到今日百花宴上也能遇见韩公子。”
韩冲一手打开折扇,他眼中贪婪本色毕露,手指轻轻摩擦着下巴,笑着问:“叫韩公子着实有些疏离了,不如……十三你随叫楚衍一般唤我冲哥哥吧。”
被这个称呼弄得一阵恶寒,陈宴宁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头,她看着韩冲面露不虞:“韩公子,还请你自重。”
“自重?”韩冲嗤笑一声,又往前走了几步,他四处看了一眼挑眉:“你瞧瞧,这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岂不是给我们安排了一个绝好的地处。况且你跟我,还需要什么自重?”
陈宴宁见他伸手朝自己摸过来,急忙护着他的手往边上避开,额角冒着密密麻麻的汗,她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嗓音轻轻颤抖着:“你别乱来,这是在宫内,你就不怕毁了名声吗?而且……而且不远处可有好多女眷赏花,你若是敢对我做些什么,我……我可就开口喊了。”
“你喊呀。”韩冲挑衅的笑,他轻磨牙齿:“你不敢的,若是敢的话,只恐怕方才就已经开口了吧,怎么会等到现在。小十三,要么顺从,要么强逼……”
韩冲看着陈宴宁水灵灵的眸子一阵口干舌燥,垂眸睨着她的左手腕,不出所料她的伤还没好。跃跃欲试的手按住她的右胳膊一把将人拉到自己跟前来摁在树上,笑吟吟的用另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手指细细摩擦着陈宴宁细腻滑嫩的脸颊,闭眼细细嗅着她的香味。
“小十三,长得太过漂亮,本身就是一种罪过。”
陈宴宁稍微一偏头狠狠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护着自己的腕子抬脚踹了他一脚,谁知下一刻自己还未放下脚就感觉脖颈一痛,眼前天翻地覆一片黑,转瞬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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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衍敲着桌面,无趣的盯着鞋面上的纹路,他打了个呵欠回过神。
今日陈宴宁进宫他并未得到信,于是带着给陈宴宁的及笄贺礼便来了国公府坐到现在,眼下已经酉时一刻还是不见人影。
陈善陪着坐了许久,直到续了一盏又一盏的茶水后,他才传人去唤张氏。
“都这个时辰了,小五与老二媳妇怎么还不见回来。”陈善皱眉。
张氏心中也是焦急如焚,那处是在宫内,不得传召又怎能随意入内,眼下陈善再开口一问,她更是焦急。
楚衍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微微蹙眉:“发生何事?”
“今日……”才刚开口,门外头王氏搀着丫鬟快步进了正厅,她面色通红,急的额头全是汗:“世子殿下,母亲,父亲,出事了。”
她刚才原本在御花园偏门等着,湖玉前脚刚离开她,后一刻韩贵妃的丫鬟就来邀她去喝茶,一直在韩贵妃寝宫里头待了两个时辰,中途想走却被她频频阻止。直到离开后,她留了个心眼去凤栖宫寻了一趟陈宴宁,谁知皇后身边的嬷嬷与范嘉柔的丫鬟都说陈宴宁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