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丽鹃失去意识之前,她看见了程正生风尘仆仆的背影,渐渐跟黑夜融为一体。
——
“你终于醒了。”秦殊说。
“我睡了多久了”周丽鹃一开口,声音跟那鸭子似的,又涩又干又哑,难听的很。
“一天一夜。”秦殊说,“也烧了一天一夜。”
周丽鹃浑身无力,她望着天花板。
她现在都不配去医院了。
“我怎么回来的”周丽鹃问,她隐约记得见过程正生。
“小六说是在后街找到的你,把你带回来的。”
“哦。”她欠小六的好像越来越多了。
“你信不信命?”秦殊问,“要不,我带你去算算命吧。”
周丽鹃转头看她:“算命”
“嗯,我听说一个算命的,挺准的,运势啊,姻缘啊,财富啊都能算,MUSE的好多姐妹都去算过,有的改了名字后还真走运了,生意一桩接一桩的。”
周丽鹃也挺想知道她这条命还能撑多久,便点头答应了。
两人拿着地址七拐八拐,进了个小巷巷。
巷子的尽头,就是间矮坯房。
屋前支了一副高大的挂架,挂着一张发黄的白布。布的中间画了一个阴阳八卦图,图的两边各写了一行字:
左边是【六文拽尽鬼魂惊】。
右边是【神机妙算天地恩】。
秦殊嘀咕了声儿:“没错,就是这儿了。”说完便拉着周丽鹃往里走。
两人一靠近,才听见里头传来的音乐声。
大悲咒。
周丽鹃一哆嗦,这不是放给死人听的吗,以前在老家,死人了都放这个。
秦殊握了握她的手道:“没事,没事,你听还有人声儿呢。”
“南无阿弥陀佛。
……
南方十无常住三宝,
南无本无释迦牟尼佛。
南无西方极乐世界,
大慈大悲阿弥陀佛。
南无观世音菩萨,
南无大势至菩萨,
南无清净大海众菩萨。”
……
两人寻着声往屋里走。
“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
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
若有见闻着,系发菩萨心。
仅此一身报,同生极乐国。
南无阿弥陀佛……”
“有人吗?”秦殊问。
话音刚落,一男子拄着拐杖从房里出来,抬眼看两人:“算什么?”
“算命。”周丽鹃说。
那跛脚男子听完笑了声,说:“我这儿可算运势,婚事,财事,姑娘算哪种”
“都算,都算。”秦殊说。
“那往这边来吧。”男人说完朝里头走去。
“先算谁的?”男人问。
“她吧。”秦殊指着周丽鹃说。
“几月生”男人从一边的桌子上拿出个本子问。
“润四月。”
男人没搭话,笔尖飞快的在纸上画着。
边画边说:“你木占的多,三成木,木多仁义性情来,外边该账要不来,在家留下千条恨。”
周丽鹃听的云里雾里的:“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心慈手软,见不得别人跟你说好话,对你好。多大仇多大恨的人只要对你一好,你就回来了。”
“好像是这样的。”秦殊接话,“那婚事呢?”
男人又嘴里念念有词,叽里咕噜叽里咕噜了半天,说:“你这是半阴半阳的八字,就是孤单的命了。”
周丽鹃哦了声,放佛不大在意。
“那财运呢?”周丽鹃更关心这个。
“依人而发,得人则得财,得财亦需人。”
听到这儿,周丽鹃觉得这人十有八九就是个骗子了。
既是孤单命,何来依人财。
秦殊倒是来了兴致:“那您再给我算算。”
——
周丽鹃看着手里的纸,揉成一团塞进口袋里。
男人所谓的破解法就是改名,把她的丽改为了鹂。
今有丽人,缺一小鸟依人之人。
寻得此人,事事顺利。
秦殊则无需改名,只是叮嘱她今年不宜动情。
一个女.表子,何来的情。
两人相视一笑。
“回吧。”秦殊说。
——
周丽鹃仍然做着最底层的陪酒生意,妈咪也没有管过她,只是排到她的号了就让她上。
日子一久,周丽鹃觉得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喝了吐,吐了喝,偶尔挨几个耳光,一天也就熬过去了。
可是,她什么时候才能赚够钱能离开这里呢。
秦殊自那次算命过后,彻底火了。
每天忙着学唱歌跳舞钢琴等各种技能,两人基本上都见不着面。
今晚,没有她的号,所以周丽鹃可以不用待在MUSE。
天气慢慢转凉,周丽鹃裹了裹身上的外套,打算去吃碗热面。
她习惯于在宿舍楼下的那家小面馆吃。在哪里,她能感觉到家一样的温馨。
周丽鹃拐入后街,沿着街道直走。
这里明显要清净许多,所以她喜欢走这里。
但有个成语怎么说来着,物极必反。越是安静的地方越是杀机四伏。
风起落叶,车扬尘。
她周丽鹃只是想去吃碗面而已,怎么地就被包围了呢。
那是背时他妈开门,背时到家了。
周丽鹃望着前面停下来的一,二,三辆大黑车,死命地拽着衣服,抖个不停。
咻~吱~嚓。
又一辆车飘停在周丽鹃的面前。
周丽鹃刚要开口大叫时,身后伸来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嘘~安静。”
周丽鹃听出来了,这是她那妖孽老板程正生的声音。
四辆。
死俩。
这是周丽鹃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想法,可她还不想死,更不想跟程正生死在一块儿。
“小黄鹂~”程正生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因为你,我又得挂一次彩喽,你说说吧,这笔账,咱们该怎么算呢~”
周丽鹃浑身直颤,她使了使劲儿,想要离程正生远点。但是望了望前面,她觉得还是程正生更安全一些,于是又往后缩了缩。
程正生抖着肩膀,在她身后笑地乱颤。
“小黄鹂~你说咱们该如何是好啊,要不,你给这些哥哥背个诗”程正生还在笑。
周丽鹃觉得程正生简直就是个神经病。
“程先生,多有得罪了。”领头地黑衣人朝程正生微微鞠了一躬。
“蓝月呢,请人做客不亲自来,也太没有诚意了吧。”程正生横肘握着周丽鹃左边的肩膀,低声附在她耳边道:“小黄鹂~待会儿有多远滚多远,小心溅血哦。”
“程先生,这个我们无可奉告。还望你能配合。”
“如果我说不呢。”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那人说完,朝身后打了个上的手势。
程正生哼了一声,抽回了手。
周丽鹃被他大力的一卷一拨,转出了包围圈,跌坐在地上。
那边,程正生已经跟人打起来了。
一波又一波的人往上涌,一个接一个的人往外头飞。
周丽鹃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人了,她觉得,程正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慌忙的从地上爬起来,拼了命的往前跑,耳边的风刮的呼啦啦直响。
程正生望着那狂奔的小背影,抹了抹嘴角,还真是听话。
不知跑了多久,周丽鹃扶在墙边大口大口地喘气。
明明就两条街的距离,她仿佛跑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蓝月,小六不是说蓝月走了吗?
周丽鹃见过蓝月几次,印象中,那是一个又冷又妖的女人。
周丽鹃很怕她,每一次她逃跑被抓回来,蓝月就会对她笑,放佛一条吐着信子的蛇一般。
然后,她就会被扔进包厢,接待各种各样的变态客人,王帮主只是其中的一个。
不得不说,程正生接手MUSE后,她的日子明显要好过的多。
思及此,周丽鹃觉得不能就这样跑了,毕竟程正生也算救了她,如果程正生死了的话,她会良心不安一辈子的。
周丽鹃咬咬牙,又往回跑。
她一边跑,一边翻包里的水果刀。那是她备着为自己防身用的。
等赶回现场,哪还有人的影子。
周丽鹃手里拽着刀,在这块地转悠来转悠去,颤颤巍巍地喊道:“程正生~程正生~。”
喊了一遍又一遍。
“叫魂呢。”身后冷不丁地出现个声音。
周丽鹃猛地回头,刀尖正好低在程正生的胸口。
程正生伸出食指与中指,将那刀尖夹远了些:“怎么,小黄鹂是专门跑回来补刀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