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挣?”尤冠熙问道。
“我是演员,可以拍广告。”华蝶道。
尤冠熙平素最厌恶演员模特主持人之类的职业,怒道:“华蝶,你不能找个正儿八经的实习或part-time吗?你怎么能做那个行当?”
华蝶也不恼,只道:“喜欢就做了。”
她看了看手机道:“我傍晚还有一个试镜,该走了。”
看尤冠熙余怒未消,从背后抱住他,脸贴着他的后背撒娇道:“还有什么需要,乐意为土豪效劳。”
尤冠熙感到身体已经开始兴奋,而此时华蝶却立刻松开手臂道:“先走了,时候不早。”
尤冠熙怎么肯依,猛得搂住她的腰,华蝶用力推开他,坏笑道:“真来不及了,要是这个工作机会也没拿下,我都没钱买内裤了。”
然后嫣然回眸地出门,留下尤冠熙独自欲火焚身。
买好车后,尤冠熙忙着上保险,考交规,高中毕业就拿到国内驾照的老司机不料竟然考了三次路考才拿到加州驾照,什么变道没回头看盲点,遇到行人没停稳,STOP没停够三秒都是fail的理由或扣分点。
迟慧8月中旬来,华蝶道:“高速还是我开,你再练练local。”于是,当日华蝶开车去LAX,并道:“要提前一点,人家第一次来找不到我们,会着急的。”于是早早等候在出口必经处。
看到迟慧,她一脸倦容道:“飞机下降时真难受,我竟然晕机呕吐。”华蝶忙道:“那待会儿上车的时候,你坐前面。”尤冠熙推着迟慧的行李箱至甲壳虫后备箱旁,华蝶二话不说就和尤冠熙一起抬箱,迟慧非常不好意思,也伸手帮忙,心中赞叹:“华蝶真不娇气,怪不得她在女生中一直都有极好的口碑。”
然后华蝶带着迟慧一天之内,搞定银行卡、手机,经过DMV看到排的队已延长至人行道,立刻掏手机为迟慧网上预约。迟慧非常感激。末了吃饭,华蝶买单,完全没有之前迟慧接触过的女人那种总想占男人便宜的意思。开车送迟慧回到学校宿舍后,华蝶道:“现在已天黑,晚上不要出来乱跑,周围治安不好,你睡觉把门窗锁好,我手机24小时开机,有事随时找。”迟慧道谢并照做,心里又再三叹服。
整整一天,尤冠熙跟着华蝶办事都一言不发,就连吃饭都不抢着买单。他知道,只要在办事,只要旁边有人,只要既在办事旁边又有人,华蝶是女boss女军师女战士,自己就做从侍。
但是,当只剩他俩儿,比如送完了迟慧像现在这样,她就变回了骚碧池。在车里,尤冠熙抚摸着华蝶,逗她道:“蝶儿,亲爱的,你今天怎么舍得穿bra?”
华蝶道:“是啊,都穿了一天了,该脱掉了。”
于是,立刻伸手解内衣扣,几秒不要就从衣服里面掏出内衣,直接扔至后座。尤冠熙立刻血脉贲张,用了好一会儿才平复,缓缓道:“现在bra都能从前面解扣了?”
第三章
华蝶定主意做演员 迟慧扭伤塞翁失马
因为修了两个学士学位的缘故,华蝶的本科有五年,因此还没毕业。
当时,华蝶读历史专业的初衷是因为特别感兴趣,而且也知道难度不大,不就看书写论文么,最喜欢看书,最不缺的就是观点。可是,情况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虽说华蝶高二暑假托福就考了640,与她的中学同学们相比,英文算很好。
但是第一节 课,她就不能完全听懂了,她发现自己的英文阅读速度简直是龟速,reading list上动不动上百页的reading,拼了命也读不完。至于写essay,憋了一肚子的话,都讲不顺溜,有些时候为了赶在deadline之前提交论文,实在没辙,只能写会表达的观点,而不是自己想说的话。
类似于评价一条裙子,华蝶其实想说:“剪裁可圈可点,质地太飘,颜色有点荧光不好搭配……”,但由于只会说:“有可取之处,只是颜色不好看”,因而只能写会写的交上去,一篇论文不足以表达华蝶真实想法的三分之一。华蝶非常沮丧。
正当过着每天写论文,把天从亮写到黑又写到亮的日子,华蝶收到了学校的一份邮件,minor报名开始了,并且这个minor可以作为第二个学士学位。华蝶觉得天天读写,都要崩溃了,决定学个好玩点儿的专业,于是报名了戏剧学院的表演专业,毕业后可以拿BFA in Acting学位。
华蝶本想给自己的生活找点儿乐子,而且在洛杉矶,演员是一个平常职业,不是那么自带明星光环,也不是所谓“戏子”般不堪。
一次自己和家人在某餐厅吃饭,一位金发碧眼的服务生给他们上菜,华蝶觉得他帅极了,还和他打趣道,你这么帅应该去好莱坞碰碰运气。那位帅哥答,自己就是演员,只不过在这里挣点生活费。所以,貌似奶奶都有点转变观念,不再把演员称为“戏子”啊,“戏子”的。
奶奶华炼,原名华敛之,因原名当年显得过于布尔乔亚,故而改之。她完全没有80岁老人的老态龙钟或身体孱弱,完全身体硬朗,精力充沛,思维敏捷,行动矫健,干事利索,把家里上上下下都收拾得停停当当。
奶奶对华蝶所选的专业一直耿耿于怀,觉得文科类专业难免卷入各种斗来斗去,这到哪里都是一样。她自己当年医学院肄业,一辈子想做医生而不得,所以非常希望华蝶读生物之类的专业,将来上医学院。但华蝶对学医兴趣不大,每每胡乱搪塞。
但华蝶万万没想到,读戏剧是她给自己挖的又一个大坑。打开莎士比亚,华蝶都傻了,这是英语?!读剧本,你一言我一语,10页纸读完,这两个人什么关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没有头绪。最最令华蝶崩溃的是,自己说英语有中国口音,自己又不会什么德州口音,中部口音,老师明确表示,如果你将来想在业内做演员工作的话,要改掉口音,否则你的角色选择面会非常窄,只能选择中国移民类的角色,演不了Asian American。
华蝶当然同意老师的观点。在国内做演员不也要会讲普通话么,普通话都说不好,当什么演员啊,自己目前的情况就是英文普通话说不好,阅读有生字算半文盲,文章写得不能尽情表达算文化程度不高,华蝶非常沮丧。
而奶奶却安慰道:“语言也不是一日之功,跟自己比每日进步就行,语言就是个‘练’字,再说了,英语还是比较好学的,俄语才是难学,舌头卷舌头。”
华蝶听后笑了,她想起了大姑。奶奶的英语、俄语现在都忘得差不多了,家里俄语最好的是大姑华梦。奶奶一直讲,大姑什么都好:人长得漂亮,腿长腰细,年轻时跳芭蕾,讲俄语,读苏联小说,就是命不好。巧不巧正好赶上老三届,女文青变女知青。等回城后都快30了,找的姑父,老实巴交,只一点,对大姑真是痴心一片,当年不相亲,不娶妻,只苦等女神。而大姑那时也没有更多选择,只能勉强屈就。
不过,结婚后,家里的一切均以大姑的意志为转移,大姑在家就是一句顶一万句,而大姑又属于前晚做了一场梦,第二天就能立刻买火车票去莫斯科的那种。奇怪的是,大姑去莫斯科一定是坐火车,而不是乘飞机,要坐6天6夜。
在奶奶看来,大姑这种魔幻浪漫主义,一辈子苏联梦不醒的人,也只有姑父这样的男人能接受。大姑的不醒之梦还深深影响了下一代。本来表哥考上了湖州省的一所高校,大姑不满意,花钱把表哥弄到俄罗斯读大学,最后表哥终于毕业于莫斯科大学,大姑简直高兴坏了,觉得这是她人生的第一桩喜事。
可是可是,时过境迁,在21世纪初,莫大已不是1950年代的莫大,“留苏”的意义远远不可与1950年代相比,表哥的学历在京师和尚摩找工作都费劲,最后在湖边市找到工作,还跟俄语没关系。
但大姑依然故我,她就觉得甜甜的俄罗斯葡萄酒最好喝,满是气泡的俄罗斯巧克力最好吃,看柳拜的演唱会和观众们一起唱是最好的时光。
华蝶挺感谢大姑,有她这样一位魔幻般的标杆,自己怎么自我,都还没有突破家里接受的底线。
此后,华蝶每天三小时横咬筷子练口音。但木质的筷子摩擦嘴角,容易引起嘴角发炎,换成咬不锈钢勺子的滚圆长勺柄,情况好了很多。每天训练完成,拿掉勺子时,口齿都变得更利索,腮帮肌肉仿佛焕然一新,感觉非常奇妙。所以,尽管进步难以量化,但是华蝶却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