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何，清歌觉得这句话，有些沉重。
之后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清歌听到了一个很可怜的故事。
原本幸福的一家人，爷三个都顺着家里唯一的女人，在小儿子结婚后发生了变化。家里大儿子长期在军队，家里都是小儿子陪着的。小儿子极宠自己老婆，当妈的受不了这个落差，自己这五十多年一直被人放在一等一的位置上，忍受不了自己被忽视。想着办法磋磨儿媳妇，破坏儿子儿媳之间的感情，折腾了几年，最后走火入魔了，儿媳怀孕的时候也逼儿子儿媳离婚。儿媳不堪其扰，流产了。可是这当妈的还是不放过他们，甚至在离婚后都去亲家家里闹，看自己儿子是不是还去那里找那个狐狸精了，是不是心里还有那个狐狸精。
小儿子受不了了，在家跟父母大吵一架要断绝关系。结果把父亲气的突发心梗，等急救车来了之后，人没救回来，没了。
老公死了，小儿子离家出走。这妈沉默了几天之后，就更疯了。把在军队有大好前程的大儿子给逼转业了，紧紧拴在自己身边。
大儿子怕自己重蹈覆辙，有弟弟的家破人亡在前，即使面对心爱姑娘的示爱，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怕害了她。
小木屋的炭火噼啪作响，杜藤枫眼角有些红，似乎蒙了一层雾，双臂放在大腿上，侧头看着清歌，笑的有些难堪，“你觉得这个大儿子，值得原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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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男人的双眼像片深不可测的海洋，此刻微微波涛起伏, 满是痛苦。
清歌的嗓子像是被撒了一团干涩的沙砾, 又干又痒, 她红唇微张，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大概是他做过的最后悔的事情了”，杜藤枫不再看她, 垂头盯着炙热的火炭淡淡说道, 说完仰头干了手里的啤酒, 起身去拿冷掉的烤鱼, “我再给你热热, 吃饱点，别饿着。”
杜藤枫的情绪调整的非常快, 再继续烤鱼的时候，脸上刚刚还翻腾的情绪已经收敛的干干净净, “吃饱穿暖, 一会儿哥哥带你去看极光。”
片刻后杜藤枫把焦香酥脆的烤鱼递给她, 清歌手捏在竹签的最远端伸手接过。
小木屋里只有安静的咀嚼声。
自从杜藤枫说完，清歌脑子里就嗡嗡的, 那番话给她带来的冲击破不亚于在她面前摔个炸弹。
在记忆里, 杜藤枫一家人明明挺幸福的, 杜藤枫常年在外，家里都是杜藤野照顾着。杜藤野的性格跟杜藤枫截然相反，要说杜藤枫冷漠无话，八竿子都打不出一句话的话, 那杜藤野就是个活泼的小太阳，大家的开心果。
她还记得刚上高中的时候，她没考好不敢回家怕被母亲训斥，偷偷躲在院子外面的时候。杜藤野走过来，笑的漫不经心又带点坏，坐到她身边笑话她，“哎呦小妹妹又哭鼻子咯，哥哥帮你出气呀？”
又或者偶尔杜藤野到家里做客的时候，临走总会塞她一把糖，挤眉弄眼的跟她说，“你藤枫哥哥托我给你的”。故意让她闹个大红脸。
清歌实在想象不到，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被逼的离家出走了？
更让她震惊的大概就是杜藤枫口中的母亲了，杜阿姨每次见到她都会温和的笑，甚至还会抬手摸摸她的小脸，低叹一声瘦了，嘱咐她要多吃点饭。
她那时候心中还暗自庆幸有些雀跃，羞耻的觉得杜阿姨以后做她婆婆可真好啊！
这几年没见到杜藤野，她以为他真的是去南方打拼了。
杜叔叔去世的时候，她爸爸还有些可惜的跟她感叹说，老杜多优秀的一个人啊，英年早逝太令人心痛了！
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
清歌啃着烤鱼偷偷的瞄了一眼身边沉默的男人，她一直以为杜叔叔是病逝，没想到杜居然是因为家里不安宁一下把人给气没了。
杜家看着一副花团锦簇，阖家喜乐的模样，没想到早就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
一时间清歌有些感叹，她不能想象这些年这个男人心里有多苦，刚刚在他说的时候，要说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
可是……她现在真的有些怕。
不管是什么理由，之前她爱恋的过程是悲伤的，结局是惨痛的。她理智上可以接受男人说的理由，可是情感上……不可以。
她流过那么多的泪，失眠的那么多个夜晚。
甚至因为之前乌龙的下药事件，现在连被异性碰触，都会极其反感。
更别提恋爱了。
……
填饱肚子，夜也彻底黑了，两个人准备出去看极光。
推开木门，飒飒冷风扑面而来擦着鼻尖而过，清歌缩着脖子抖了抖身子。
小姑娘穿的像个圆乎乎的棉花球似的，这么一抖，一下就把杜藤枫心中阴郁翻腾的情绪平复了不少。
清歌往前走了两步，双手插兜仰头看着天空。
漆黑的夜空上，放眼望去皆是明亮闪烁的繁星点点。
两个的运气极好，刚出去没多久，轻盈飘荡的极光从夜色中从天而降，近的好像抬手就能触到。忽明忽暗，发出淡蓝色，翠绿色的光芒。
看着极光千变万化的样子，清歌在心中震撼，默默感叹，宇宙可真神秘辽阔啊。
地球上的人类几十年的生命期限与茫茫宇宙相比，不过眨眼一瞬，蝼蚁一般。
突然想到向来刚强冷硬的男人刚刚流露出的脆弱伤痛，清歌侧头看了看他，结果一下就呆住了。
没想到杜藤枫根本没有看极光，一双狭长有神的眼睛正紧紧凝视着自己。她还看到了他眼底没来得及收敛的深情和痛苦。
清歌被看得不自在，收回视线抬头望天。
过了一会儿偷偷侧眸，他还在看自己！
一双秀气的眉毛皱在一起，清歌有些带着气，“你怎么不看极光啊！”
一直看她做什么！
杜藤枫没在意她气哄哄的态度，反而觉得有些可爱，反倒往她那边凑了凑，勾起唇角笑了笑没说话。
这副任她所为的态度反而让清歌心里有些不好受，她知道他痛苦，但是她不知道自己能给他什么。
他想到的东西，她不能给。
外面太冷了，看了一会儿极光，杜藤枫又给她拍完纪念照之后，就催着她回屋子里了。
本来之前就有点伤风感冒，北极圈这么冷，再加重就不好了。
即使清歌不把这当回事，她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杜藤枫觉得自己不能大意。
折腾一天挺晚了，木屋里有几张简易的木床，原本觉得木屋里不太暖和，但是一从外面回来，就觉得，啊，简直是天堂啊。
清歌搓了搓自己冻的发红的鼻尖，眼睛也被冻红了一圈，凑到门口的镜子前面看了看，小声的嘟囔一声，“真像是只兔子啊。”
正好在她身后的杜藤枫听到之后颜色渐深，突然想到了另一种能让她也像是只兔子精的方法。
可惜自己从前太蠢，不然现在的话，估计两个人都能有小兔子精了。
两个人洗漱好准备熄灯睡觉，清歌裹在睡袋里面，像一只白胖的蚕宝宝。
中间隔着炭火，清歌耳边是噼里啪啦的烧碳声，她在隐隐的火光中侧眸，想看男人到底睡没睡。
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
一双小手搭在睡袋上，用力紧紧的捏了捏睡袋边缘。
安静下来之后，千百种情绪冲击着她的心。她觉得他有些可怜，也觉得他曾经伤害自己是不对的。
揭开冷酷面纱的杜藤枫的真实生活居然是这样的惨，善良的小歌想做些什么，但有些踌躇。
她深呼吸一口气，又看了一眼那边，心跳的砰砰的，不知道北极熊为什么在她心上跳蹦蹦床。
紧紧闭上眼。
他能不能听到，看天意吧！
“我不会原谅你的，你的痛苦是真的，我的眼泪也是真的。”
“我现在也不想谈恋爱，可是我可以接受你跟我做朋友。”
清歌声音小小的，低低的，掩盖在炭火的声音下。
话音刚落，那边砰的一声，男人沙哑的声音传来，“好，听你的。”
“都听你的。”
嗨呀，居然被听到了！
清歌心中莫名有些放松，但更多的是羞窘，赶紧往旁边翻身，留给那边一个背影，闭上眼睛准备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