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从那边回来。”弗以伊说。
“组织者怎么会有密探?那边的约翰、老乔治、德朗尼都是参加过一八三零年革命的人,组织过几次罢工,争取过缩减每日工时的,按理说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密探是谁?”古费拉克问。
“我不知道。”柯洛娜坦诚地说,“这次罢工那几个厂的工人最穷,有条件接受教育的女性也最少,我在那边信息不足。主要是维尔福夫人和警察局长夫人在闲聊的时候不小心透露了口风――具体情报来源恕我保密了――然后我去试探了一下局长夫人。伽弗洛什后来的消息又佐证了这一点。密探怎么混进去的要靠他们自己查了。”
“那么,老乔治现在是怎么打算的?”公白飞转而问弗以伊。
“游/行推迟了。但罢工继续――天气眼看就热起来了,现在工厂里面就能达到摄氏30度,到了六、七月份,每年都有少说几十人中暑死亡,那时候再罢工,固然能够激起更大的民愤,可是也太晚了。”
“推迟了?不是取消?”公白飞问。
“老乔治跟我说是推迟了。等到他们抓到密探,或许还会策划另一次。”
“他们就是仗着我能帮忙捞人!”柯洛娜头疼地说,“一次两次也就算了,隔三差五,一周三回,是生怕警察抓不住把柄连我一起下狱吗?”
“你被抓倒不要紧,以后没有人帮忙保释了,才是大问题。但是家人落到警察手中的工人想不到这些,也是情有可原的。”热安说。
“我知道。”柯洛娜叹了口气,“我愿意帮忙,可是也怕他们仗着这一点掉以轻心,高估了我的能力。”
在座的谁也没有做这些事情的经验。倒不如说,哪怕上溯几百年,在历史上做她这种事情的女性也不多见,其中分寸确实很难把握。柯洛娜自己早有摸索前行的准备,也没有过多抱怨。她转而问:“我来之前,你们在聊什么?”
“对了。”古费拉克说,“阿尔贝有跟你说过吗?那位基督山伯爵要来巴黎了。”
柯洛娜扬起眉毛:“基督山伯爵?”
“没错,我猜就是你曾经跟我们提起过的那位基督山伯爵。”古费拉克答道。
作者有话要说:基督山伯爵之前在第75章出过场,付了一大笔钱买画,为开办学校奠定了经济基础。
所以柯洛娜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但(她自认为)没有当面见过本人。
第107章 第一百零四章
在五月二十一日的上午,阿尔贝马尔塞夫子爵的住处迎来了这位尊贵的客人。
这个年轻人愉快地将自己的救命恩人基督山伯爵介绍给几位朋友。早餐过后,当朋友们逐渐散去,阿尔贝便邀请伯爵来参观他的住所。令他惊讶的是,伯爵对他所收藏的每一样艺术珍品都非常熟悉。凡是阿尔贝收集在这儿的东西:古老的木柜,日本瓷器,东方的丝绸,威尼斯玻璃器具,世界各地的武器,近代画家的作品等等,他只要看一眼,马上便可说出来历。他们从艺术工作室走到客厅,每走过一件收藏品,只是更显示出伯爵的博学。最后他们来到了朴素雅致的卧室。卧室墙上挂着一个镀金镂花的镜框,里面的肖像画引起了基督山伯爵的注意,他在房间里急速向前走了几步,然后突然在画像前面停了下来。画面上是一位少女,看起来不到二十岁,肤色微黑,长长的睫毛下,有一双水汪汪的明亮的眼睛。她穿着美丽的迦太罗尼亚渔家女的服装――一件红黑相间的短衫,头发上插着金发针。她凝望着大海,背景是蓝色的海与天空。画面的一角,用十分隐蔽的字体签着“C.E.”的名字。
“您的情妇可真漂亮啊,子爵,”伯爵用一种十分平静的口吻说道,“这套服装大概是跳舞时穿的吧,使她看上去可爱极了。”
“啊,阁下!”阿尔贝答道,“要是您看过了这幅画旁边的另一幅画,我就不能原谅您这个错误了。您不认识我的母亲。您在这幅画上看到的人就是她。这幅画是我还很小的时候画的,服装虽是想象出来的,却十分逼真,使我仿佛看到少女时代的母亲。但说来也奇怪,我父亲似乎很不高兴看到这幅像,但母亲却十分珍爱它。她为了保存这样一幅画像,就把它存放在我这儿。因为我母亲每次到这儿来,总要看看它,而每一次看它就非哭不可。”
基督山迅速地瞟了阿尔贝一眼,象是要寻找他的话外之音,但这个青年人的话显然是很直率地从他的心里说出来的。
“我很难想象令尊为何会对这样一幅画像感到不满。如若我没认错,这是柯洛娜・埃弗瑞蒙德小姐的画作――她几年以来画人像越来越少,因此出自她之手的画像格外名贵。而以我所见,这无疑是一幅杰作,毫不逊色于您先前展示给我的那些艺术精品。”伯爵问。
“这一点我也想不通。私下里我同您说,我的父亲马尔塞夫伯爵是卢森堡最勤勉的贵族之一,是一位以军事理论见长的将军,但对于艺术他却是一个最庸俗的外行。也幸好埃弗瑞蒙德小姐不同他计较,就在两年前,她为我的母亲又绘制过一副画像,如果我能有幸请您去见一见我的父母,听伯爵与伯爵夫人当面向您致谢的话,便可以顺带去看一看那副画,那正挂在我家二楼的走廊上。”
“我听闻埃弗瑞蒙德小姐因为身体原因,近些年已经几乎不画肖像画了。看来您的家族同她的交情非同一般了?”
阿尔贝带着一丝掩不住的骄傲地笑了笑:“家母和埃弗瑞蒙德小姐的确是多年的好友。我的绘画与艺术鉴赏都曾经蒙受她的指点,可惜我自己在绘画上既无天分、也无追求,恐怕没有资格说是她的学生。”
基督山伯爵吃了一惊,他故意将这种惊讶露了一丝在表面上,程度让阿尔贝刚好能够觉察到:“这很少见。请您恕我直言,我很少听说有未婚女画家教授男学生的事情。自然,我不怀疑您的品行,使我惊讶的是,埃弗瑞蒙德小姐和令尊令堂都未曾想过避嫌。”
“阁下,您初到巴黎,又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介意您这番话。若是换一个人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便要同他翻脸了。”阿尔贝严肃地答道,“在我刚刚出生的时候,我的母亲和埃弗瑞蒙德小姐已经结为好友,她是我的师长,也如同我的长姐。倘若您听到什么于埃弗瑞蒙德小姐不利的流言,您大可以不必理会,我以我的人品向您保证,她是一个品格高尚的人,她并不需要、也不应当为了某些小人的恶意中伤而有意回避什么。倘若您认为我的话尚且不足取信,那么我可以告诉您,方才您认识的古费拉克先生、莫雷尔先生都是她的好友。我敢说,他们可以作出和我完全相同的担保。”
“既然如此,请您接受我的歉意。”基督山伯爵欠了欠身,答道。
“不,您没有任何过失。您初到巴黎,不了解这其中的种种情况罢了。”阿尔贝答道,“但我可以坦率地对您说,您知道一个年长而未曾结婚的女子在流言中难免会受到一些恶意的中伤,而对于一个声名卓著的画家,因嫉妒而起的中伤就更多了。您既想要踏入巴黎的社交生活,不免会遇到一些这样的谎言,您大可对那些话置之不顾。”
“我会记住您的忠告的。不过,在我看来,这一切的症结不过在于埃弗瑞蒙德小姐至今未婚。倘若她是个已婚的夫人,无论私底下生活是否端庄,人们都会认为不足为奇了。所攻击她的,不在于品格,在于她没有遵循那一套陈腐的规矩罢了。”
伯爵这样锐利而辛辣的评论让阿尔贝吃了一惊。“您说话可真是直白!不过,我的确没法反驳您。”他苦笑着说。
伯爵微微地冷笑了一下,没有就此事再多说些什么。阿尔贝吩咐仆人去通报马尔塞夫先生和夫人,他们便一道走出了这位年轻子爵的住所,朝着不远处马尔塞夫伯爵和伯爵夫人所居住的正厅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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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基督山伯爵坐在马尔塞夫伯爵客厅内的时候,古费拉克在柯洛娜家坐下了。
“那位基督山伯爵是个怪人。”他说,“他已经完全把阿尔贝降服啦。你真该听听阿尔贝在我们面前对他的形容和赞美:他简直不像是在说一个凡人,而像是在说一千零一夜中的神话故事!那位伯爵甚至还自称水手辛巴德。他说得那样玄之又玄,如果我不是在阿尔贝还小的时候就认得那孩子,我会以为他陷入了什么幻觉,或者是受人欺骗、上了大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