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苦恼半晌,很快就想到解决办法,她决定拆了子琮少穿的旧衣,再到天羽织找一些平价暖和的料子,给小福重新缝一套衫裤,当作是送给他的新年礼物。
春恩迈着雀跃的步子返回天羽织,却远远地就看见霍晓涛走在前头,贞平亦步亦趋地跟在一旁。
想起方才邱掌柜说他出门了,怎么回来得这么快?是到附近的工坊巡视吗?
春恩没打算喊他,但不知为何却加快了陟步,像是迫不及待想跟上他的步子一般。
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她的心跳莫名地加快,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呢,为什么她感到呼吸不顺,心口又热热的。
就在她怀疑自己的“异常”之际,忽见一名灰衣男子从旁边窜出来,小心翼翼却又脚步急促地接近霍晓涛。
她定睛一看,男子腋下夹了根木棍,而他一手抓着木棍,好像随时要抽出来似的。
春恩直觉地认为男子的目标是霍晓涛,她想大叫提醒霍晓涛,却紧张到发不出声音来,于是她想也不想就冲向霍晓涛。
就在男子抽出木棍挥向霍晓涛的后脑杓时,她窜进他跟霍晓涛之间,猛地往霍晓涛的背上推了一把,同时,她感觉到自己后脑杓挨了一下,眼前随即一黑……
你真可悲,晓涛对你一点兴致都没有。你呀,就是个雨露不沾、阴阳失调的女人,晚景定凄凉。
舒眉,你真是没用,要不是因为你是姨娘拨给我的,我早就把你赶走了!
子琮,别跟落珠走太近,她跟她娘身上都有病,跟她们靠近会生病的。
二太太,怎么才生了一个珠落,你就显老了?难怪隔了这么久,你都没再怀上孩子。
不……不,实在太坏了,这贺春恩怎么可以这么小眼?
她的头好重,眼睛睁不开,明明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脑子里却不断地出现一些像是电影片段般的画面。
原来贺春恩是这样的人呀,难怪府里面的人不是对她厌憎万分,就是避之唯恐不及。
仗着自己受宠,仗着自己生下子琮,她有恃无恐,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甚至还毫无理由地攻击、伤害他人。
她想,当贺春恩从亭台摔下,命在旦夕之时,一定有人在偷偷拍手叫好,认为这是“老天有眼”吧?
“春恩,贺春恩……”
她隐约听见有人叫她,可她真希望自己不是贺春恩,这姑娘待人实在太刻薄,太不厚道了,但不行,她如今是贺春恩了,也幸好她是贺春恩了,不然子琮在这样的娘亲教养下,只怕这辈子都得毁了。
这么一想,她又深深觉得庆幸,脑海中也出现子琮那可爱讨喜的脸蛋,她笑了,艰难地喊出他的名字。
“子……琮……”
当她终于发出声音,那些可怕的画面也总算在她脑子里停止播放,她慢慢地睁开眼睛,亮光刺眼得让她直眨眼睛,不舒服地发出呻吟,“嗯……”
“你总算醒了。”这时,一道熟悉的、低沉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里。
她听出那是霍晓涛的声音,循着声音来源努力地适应光线,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他在她眼前,手掌对着她,伸长修长的五指,问她,“几根手指头?”
她皱了皱眉头,这什么低能问题?她连五根手指头都不会算?
“你耍我?”她有点虚弱地抗议着,也再次瞥见他无名指上那一圈淡青色的纹饰。
刺青在现代是一种见怪不怪的次文化,可在古代却是一种刑罚,他没有犯罪前科,也就是说,这是他自己找人纹上去的?
那这一圈有什么意义呢?他是要提醒自己记得什么吗?
“看来你没事,还挺有精神的。”霍晓涛唇角微微一勾,语气戏谑,眼底却有着柔情。
他真的吓坏了,不是因为被人从背后偷袭,而是因为她奋不顾身为他挡了一劫。
曾经无情毒杀他的她,居然毫不犹豫地以身相救,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心暖了也软了。
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倒下时,他的心在瞬间紧缩,脑袋有几秒钟的空白……在那当下,他害怕头部曾经重创的她会受到更大的伤害,甚至失去性命。
他还记得,当他得知她从秦月园的亭台上摔下并性命垂危时,他的心平静得像是高山上的湖泊,光洁无波痕,他曾经是那么地不在意她,如今却……
尽管他非常不愿意承认,但他知道,他的心被彻头彻尾改变的她攫住了。
迎向他那温柔却又炽热的眸光,春恩心头一悸,他干么这样看她?看得她脑袋都发胀了,但很快地,她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了。
在回天羽织时,她发现有人要袭击他,于是冲上前去推开他,然后……对,然后她就挨了一棍,失去意识了。
他此刻这样看着她,纯粹是对她的感激吧?
“躺着好晕……”她说:“可以扶我坐起来吗?”
霍晓涛没说话,只是立刻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而当他的手接触到她,她头又一阵疼,脑海中又出现他痛苦求援的画面。
她试着调整呼吸,努力地将那些画面甩脱。
“疼吗?”他问:“有没有觉得不舒服,想吐?”
她轻轻地摇头,“没有。”她看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房间里,“这里是……”
“是我的秘密。”他说。
她愣住,不解地看着他。
“这里是我自己在府外置的小宅子,累了就会过来小憩。”
秘密?也就是说……没人知道?可他把她带来这儿,这表示什么?她比较特别吗?
她不自觉地感到欢愉快慰……糟了,她居然对他有这种感觉?
“没人知道?”她试探地问。
“除了贞平跟亲信,没人知道。”他说:“所以我希望你保守秘密。”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将她带了过来,他心里对她明明还有疑虑,也还不知道她背后有着什么人,却还是将她带到这儿来休息……
他对她或许真的有感觉了。
他没想过自己还会对另一个女人有感觉,他以为自己的心已经跟着原来的躯体一起死了。
她用两只食指交叉放在嘴巴上,“我不会说出去的。”
霍晓涛眼神不再犀利,心平气和地注视着她,他一直提防着她,提防着很多人,可现在……他想试着相信她。
相信她真的变了个人,相信她不会再存心眼,相信她是个称职的好母亲,也相信她会是个好女人、好妻子。
“对了。”春恩忽地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偷袭你的人是谁?抓到了吗?你这个人个性这么差,肯定结了不少冤家,树敌无数吧?”
霍晓涛浓眉一挑,似笑非笑地道:“你倒很会拐着弯骂人,我个性差?”
“是差呀,你自己不知道罢了。”她说。
“胡说八道。”他轻嗤一声,“大家都喜欢我。”
“是你自恋吧?我就觉得你这个人挺讨厌的。”
霍晓涛突然神情一凝,目光专注在她脸上,严肃地问:“你真这么觉得?”
迎上他过分专注又灼热的目光,她的心头一跳。
“是……是有点呀。”她讷讷地。
“讨厌你还救我?”他伸出手,捏了她软嫩的脸颊。
这个亲昵的举动先是教她心头一悸,随即又让她想哭,从前叶杰修也会这样捏她的脸颊。
见她突然红了眼睛,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霍晓涛心头一震,急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吗?”
她摇摇头:“没有,只是、只是你突然对我好,有点不习惯。”她没办法对他说自己穿越的事情,也没办法对他提起叶杰修这个人。
闻言,霍晓涛眉心一拢,嗤道:“你突然舍身相救,我才不习惯。”
春恩了不甘示弱,“我也没想到我会这么笨,傻得帮你挨棍子,搞不好你活该被打呢!”
霍晓涛唇角一勾,眼底竟满是快悦,他得说,他真喜欢她这样跟他唇枪舌剑,这样的女人有趣多了。
“偷袭我的人名叫李昭,是织造工坊的工人。”他说。
“咦?”她一怔,“是天羽织的工人?他为什么要偷袭你?是不是你苛刻人家?”
他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如果不是因为你替我挨了一棍,我会打你。”
她不解地问:“不然他干么偷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