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朝(12)

作者:平舒道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次日一早,陈氏伺候完世子更衣,便拎着糕饼到王府的刘姓老嬷嬷那儿串门。

刘老嬷嬷是府里正经的老人儿,无儿无女,但忠心伺候裕王数十年,据说还是当初先帝皇后方氏身边的小宫女,也就是当今陛下和裕王生母跟前儿的人,所以颇得裕王信任。

如今刘嬷嬷年纪渐长,便被裕王奉养在西侧的小院里,份例堪比府里的半个主子。

论说资历,便是一直跟在王妃谢氏身前的陈氏还要较她矮上半截。

不过陈氏到底是世子的奶娘,便是刘嬷嬷也要敬上三分,况二人都是忠心为着王府好,一来二去倒是交情不浅,陈氏不忙时也会到刘氏院子闲聊作伴,老姐姐老妹妹地,倒也算亲热。

今次也是如此,刘嬷嬷膝下没有子嗣,老来寂寞,倒乐得跟陈氏闲聊,临走还嘱咐陈氏常来。

陈氏叹了口气:“如今里外都在传着绍爷要去长安的消息,我怕是没几天来头,老姐姐要是不嫌弃,我就见天地来烦你,也托你照看我那女儿。”

刘嬷嬷一怔:“便不叫舒涵那丫头跟着吗?”

陈氏摇头:“她一个小丫头,跟着做甚,倒不如在渝州城里托您照顾,早日寻个靠谱的人家。”

“你啊你,也不怕丫头今后怨你。”刘嬷嬷指着陈氏笑话。

凭着陈氏乳母的情分,绍爷便是将舒涵收了,王爷也不会说个不字,偏陈氏守礼,不肯成全女儿的富贵。

“咱什么人家老姐姐是知道的,当初若不是王妃救助,我们娘俩早就跟她那短命的爹一道去了,如今岂敢存那不安份的份心思,老姐姐快别打趣我了。”陈氏道。

刘嬷嬷感念陈氏忠义,打着包票会为舒涵寻个正经人家。

也不知是廊下哪个丫头多嘴,不出两日,消息竟传到舒涵耳朵里,不少待舒涵毕恭毕敬将她当半个姨娘的人变了脸色。

舒涵心里吃了苍蝇似得恶心,绣的虎头帽子都染了三处血,偏生不敢发作,唯恐陈氏这就做主将她许给院外哪个管事小厮了事。

这两日外院也不平静。

容宿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如今方昭然带的世子仪卫亲来迎接,便拿出裕王打发他的说辞一派胡搅蛮缠,指天誓日地说世子身子骨孱弱,不堪远行。

方昭然与裕王都清楚,这不过是容四郎的缓兵之计。

他此刻怕是早给长安的容王递了消息,不一定还要生出什么事端,毕竟同样有资格继承大宝的还有德王之子,那蕲州瑞皇叔一脉也有一位嫡孙要送往长安。

迟则生变。

方昭然当机立断,定下次日一早迎世子动身,随行裕王府靖卫三百由裕王钦点无误。

容宿闻讯顺势坐到案桌之上,一条腿踩在案上,单手搭在膝头转着琥珀串珠,倒挺高兴:“这小兔子,终于出洞了。”

第十五章 人呢

裕王府外,好生热闹。

方昭然当初急于传圣上口谕这才快马赶来,将世子仪卫甩在身后,如今世子从王府出发,必得堂堂正正,所以一应礼数周全,让城中百姓好一通围观。

唯一遗憾的是世子身体孱弱,受不得风,便是由人从内堂用帷幔软轿抬到正堂院中,再直接进了三乘驾的宝顶马车,没人能一睹真容。

“这般神秘,可真是符合咱们方大统领的调调。”容宿在临近的茶肆二楼遥望,数百人的长队还在王府门前排着。

另一边,裕王府西侧门前阶下,柴孝子还在长跪不起。

他已经足足四日未尝进过热食,饿了便啃些干饼就水,人已经熬得憔悴不堪。

不少渝州百姓听说孝子求医的故事都赶来看热闹,见他如此,也是十分动容,甚至不时就有人替他喊两嗓子,求玉成先生发发慈悲。

每到此时,孝子都会抹上两把眼泪,让人心里好生难受。

似是他的诚心终于感动先生,一书童模样的小厮开门站在阶上对着柴孝子道:“先生说感念您一片孝心,然誓言不可破,便叫四子为令堂诊病,成与不成,还看天意,您当如何?”

“四子?”柴孝子好似饿傻了,一时反应不过来。

小书童道:“先生有四个儿子,此番要为令堂诊病的乃先生四子,只问您愿是不愿,如若不愿先生也”

“愿意,当然愿意,我这就接母亲过来!”柴孝子忙不迭地点头。

玉成先生不肯破誓言,便叫儿子来诊病自己从旁指导,也情有可原,柴孝子既是大富贾便也有些脑子,知道这是先生有心相助,哪有不肯的道理。

当日下午老夫人的马车便进了王府,是时,世子仪卫已经离开一个时辰有余。

容宿也寻了借口告辞,当日便要离开渝州城。

裕王却是千般借口挽留,还特意设宴送别款待,叫容宿拒绝不得。

但容宿果然是一代奸雄,竟甘冒得罪裕王的风险,只留周斌一人赴宴,自己倒是不辞而别。

有人来报,容宿实是率三四十精兵快马追世子仪卫而去。

酒宴之上,裕王一脸寒气,直砸了酒盅。

“竖子敢尔!”

周斌一连敬了六杯酒赔罪,只说四爷素来荒唐,连王爷都骂他是不成器的,便叫王爷海涵。

裕王冷哼:“容四公子当断则断,如此果决的性子,岂是个不成器的,他简直太成器了!”

不容周斌分辨,裕王已拂袖离席。

周斌饮尽杯中酒,不着痕迹地擦了擦嘴角,掩住笑意。

裕王走到堂下,面上怒容尽散,也是轻笑一声。

容宿小儿面无须髯,还想和他斗法。

裕王大步走入后堂,边问向心腹靖卫褚成:“都准备妥当了吗?”

“禀王爷,一切都准备妥当,马车下午便已进府,老人已由先生诊治,此时出去绝无人意外。”褚成禀报。

“好,你亲自去看着,不行,还是我亲自去”裕王话才说到一半,便听外面一串乱哄哄的脚步声。

裕王脸色不善,这样重要的日子,最怕的就是生乱子。

“怎么回事?”他拉开房门喝问院中。

“回禀王爷,是世子的猫不见了,有人说看到府中野猫窜入沉香堂叼走了猫仔,惹得爷大发雷霆,砸了好些东西。”靖卫禀报。

“混账!这是生怕旁人不晓得今日出去的是辆空马车么!”裕王怒道。

周斌还在王府别苑住着,若叫他探听到什么,只怕这出调虎离山计就白唱了!

“王爷且去安抚世公子,余下的事就交给属下吧。”褚成告退,裕王心烦意乱地挥手命他速去,自己却没有动地方。

只见裕王在房中来回踱步,足足走了三四回才一甩袖往沉香堂去。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秦韶已不是曾经的孩童,如今的她明白得甚至比他还多,但对他今日大张旗鼓地送走“裕王世子”有所耳闻,只怕就已猜到世子易位之事,这才大发雷霆。

须知秦韶以女儿身辛苦伪装了十四年,书也读得,武也练得,苦也吃得,为得就是这嫡世子的名位。

如今他不说一句便改立世子,恐怕任秦韶心智再成熟,也难以接受。

裕王不由攥紧拳头,脚步也顿住。

但他自问没有做错任何决定,裕王脸色稍霁。

可不知为何,他眼里总是挥之不去地闪过秦韶肩头那突然出现的红色胎记。

“一个女儿家,终是难成大器,”裕王摇头甩开杂念,大步往沉香堂走。

裕王府的世子从沉香堂离开是满渝州城都知道的事,故此沉香堂理应“空置”,不能闹出什么事来,至少在周斌没有离开之前是这样的。

待到周斌离去,裕王自然会将秦绍还在沉香堂的消息透露出去,为改立世子之事做个铺垫。

沉香堂已由靖卫围上,院子里不时还传来几声人学的猫叫,当真是在寻那瑞雪。

裕王跨过院门便喝:“都住口,乌烟瘴气的,成何体统!”

“咔嚓!”屋里又碎了个瓷瓶,将裕王的目光吸引到房门紧闭的堂屋去。

“王爷!”几个秦绍房中还算得脸的丫鬟小厮跪在廊下禀报:“王爷,世子将自己锁在房里,怎么叫也不肯开门啊。”

裕王脸色铁青,大步上前,丫鬟小厮们赶紧挪开,就听裕王嘭嘭敲了两下门:“逆子,还不把门打开!”

屋里非但没人回话,反而又是一串碎瓷片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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