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阙+番外(94)

郁兮只能宽慰道:“朝堂科举并非易事,慢慢来吧。前几日我跟万岁爷经过江宁贡院,里面的号舍何其多,朝廷选拔人才总归是舍多取少,万岁爷求贤惜才,是金子早晚会发光的。”

这样的安抚使贾氏做母亲的心中又额外多看到了一份希望,谈话的过程进行的还算融洽顺利。郁兮迟迟不忘烟琢幽渺的眼神,那位姑娘总喜欢望着窗外。

她能察觉到她的落寞,却不知症结所在,贾氏这个嫡母话中对她多有偏袒,反倒是姐妹们眼中经过她的视线错综复杂,并不全部都是善意。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皇帝昼出夜归,按照计划依次巡查淮安的漕运,盐业,淮安税关,清江造船厂,黄河水利和漕粮中转粮仓常盈仓。

皇帝以路程奔波劳累,河坝上的风浪太大的理由拒绝了郁兮的陪同,留她在山阳河道总督的花园里过了一段安闲自在的日子。

渐渐的半个月过去了,郁兮也熟悉了苏府的环境,苏府西面的花园内有一处风景,名为“不系舟”,外形如船,有窗棂门阁和卷棚瓦片屋檐,是一座建造于水中的石舫,青石条的船身,船舱为木制,分为前后两舱。

郁兮时常会来这里坐坐,接近四月末的一日再次来到这里时,已经有人在了。画舫中倚栏坐着一人,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直到郁兮走近船中,方才引起她的注意,等她起身行过礼,郁兮请她坐,看向窗外她凝望的地方,一片碧水中,凫着一只鲜血淋漓的白鸽。

郁兮皱眉询问着看向她,烟琢摇了摇头,轻轻拂了把泪,“是她们用弹弓射杀的。”

郁兮握住她的手道,“没关系,再养一只。”她依然摇头,“这已经是第三只了,不会再养了。”

“烟琢,”郁兮问:“她们为什么欺负你?你是家中最小的妹妹不是么?”

“回皇后娘娘,”烟琢轻轻吁了口气,“可能是因为阿玛最疼我,但是他政务繁忙,每年都要准备黄淮防汛抗洪的事宜,我不能总依赖阿玛的。他已经够累了。”说着看她的目光有所躲闪,“这次是因为娘娘那天垂询我的那两句话,她们说我在娘娘跟前显能。”

郁兮怔了下,心中大愧,她从未料到自己的关心会为烟琢招来嫉妒和憎恨,她带着歉意笑道:“那这只鸽子算我欠你的,我随后还你一只。”

对于她的热情,烟琢好像有些排斥,“谢谢皇后娘娘,不必了,再来也是同样的下场。”

“不会的,”郁兮紧紧牵着她的手,“我跟万岁爷马上就要前往苏州了,苏州有一位我在宫里的熟人,他也喜欢养鸽子,我让他代我赔给你,烟琢,你陪我一起去苏州玩吧。”

烟琢忙抽回手,颔起胸小声道:“阿玛额娘不会让我去的。”

“为何不能,”郁兮笑问,“只要你愿意,我去跟你家里人协商,出门走一趟,返程的时候还送你回家,又耽搁不了什么。你在府上不整日也是闲着的么?最重要的是你能暂时离开讨厌的那些人不是么?”

烟琢抬头怔愣半晌,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郁兮摘下手绢抹去她眼窝里涌出的泪,笑道:“你还小呢,眼前的困境对你来说是天大的事,你可能想不明白,等你长大一些就会懂得,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

皇后一番悉心开导,随后就起身要走,“你一人在这边散散心,去苏州的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烟琢望着皇后扬着手绢离开的背影,抹了把眼泪,抿唇默默的笑了起来。

皇后钦点苏烟琢陪同前往苏州引来了多方的关注,河道总督夫妇虽觉诧异,但是并不敢有任何异议,况且能陪圣驾南巡,是脸上增光,抬高身价的事情。

最困惑的莫属于皇帝,“桓桓,”他问:“是不是这阵子,朕东奔西走的冷落你,你感到寂寞了?”

郁兮笑道:“苏开元是治河功臣,政绩突出,我提携烟琢也是代万岁爷为他们苏家做出表彰。而且我对这姑娘一见如故,多个玩伴有何不可?”

皇帝不懂她们姑娘家的情谊,但是他是有原则和底线的,“白天你找谁玩都可以,晚上你得陪着朕。”

郁兮无语,甚至想要发笑,离开山阳身处前往苏州的商船上,她陪他一起坐在船头,望着满天的星光摇晃,闻听夜河独唱。

“万岁爷,”她靠在他的肩头,“我陪着你呢。”

皇帝脸上却浓雾重重,郁兮听到他紧张的心跳,不禁抬起头吻他的下颌,“万岁爷,怎么了?你是不是有心事,马上就要到苏州了,是不是跟你之前谈到的那件案子有关?”

皇帝黯然垂下眼默认。夜风夹杂着浪潮扑面而来,郁兮眯起眼睛,轻声问,“万岁爷同我说说吧,多个人同你一起分担。”

皇帝胳膊架在膝头,垂下的十指在甲板上胡乱拨划着:“是四爷。”

一辆船艘飞快的与他们所在的船只擦肩而过,船上的灯火转瞬即逝,猛的一下郁兮暗惊,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坐直身子,难以置信的问:“万岁爷,四爷他怎么了?”

第70章 苏州

皇帝把十指交握起来, 沉重叹了口气, “绥安二十九年, 朕同四哥,承延南下削三藩, 云南平西王府倒台后, 是由四哥负责清算平西王府的兵权以及家赀财产的, 当时兵荒马乱, 四哥清算出的底细我们也顾不上核实, 出于对他的信任,谁也没想过要去核实, 半年后,根据苏州织造处发来的密报上说,四哥他有勾结逆党, 侵吞云南平西王府资产的嫌疑。抄家时他暗结平西王府银库的一名库兵,从银库中私自掖藏五十万两作为价码, 放了那名库兵一条生路。”

“万岁爷,”郁兮听得毛骨悚然,心里砰砰乱跳, “这封密报消息属实么?”

“不清楚,苏州监察云南的密报可能存在差错。”皇帝道, “所以派承延南下苏州重查的正是这件案子,等到达苏州跟他接应,朕会再亲自核实一遍。”

“万岁爷,”郁兮腔调发着抖问:“如果情况属实, 这件案子最后该如何处置?”

皇帝默然望着远处,江河涛涛也被他的眼底吞噬,短暂的停顿后,冷声回答,“按照大邧律法,私通逆党,凭他是个亲王,也是人头落地。”

郁兮骇然,半晌说不出话来,在她的印象中,四爷礼亲王一直都是一个随和的人,平日在宫中聚首,言谈举止也都十分平易近人。

“我……我很难想象四爷为了银两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怀疑的道。

皇帝将她搂进怀中,“朕也不愿意相信,所以朕借这次南巡的名义,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解决这件案子。是真是假,总要有个说法。”

亲情之间的厮杀最为残忍,郁兮不敢再往下延伸推测,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那封密报单纯只是一个误会。

可能是因为这件心事的影响,随后两日郁兮精神恹恹,总感觉提不起劲头,还有些咳嗽,随行太医诊了脉断定是是轻微的感冒着凉。皇帝不准她出舱吹风,她就老老实实呆在舫中喝汤药。

船舱外,总能看到烟琢一人坐在船侧,她望着江水,她看着她,就这样晃晃悠悠一路到了苏州。

苏州古称吴,吴都,吴中,东吴,吴门,别称姑苏,平江,位于江苏太湖之滨,风光秀丽无限好。圣驾一行人舍船登岸,从苏州城西,春秋时期吴国建造都城时所辟的古门胥门中乘骑入城。

扈从圣驾的苏州知府对皇帝的突然到来甚感惊诧,骑在马背上两股战战,心中栗然不已,“圣上南巡已将近满月,臣等却消息闭塞,未能及时前往谒见,怠慢之处还请万岁宽宥。”

苏州知府关炎培与总督,巡抚一级的官员相比,颜华黛发,是个极其年轻的男人,很有江南文人墨客的风貌。言谈干脆,并无多少圆滑。

皇帝看待他的眼神很欣赏,“朕这趟南巡,内务府和朝中各衙门紧张筹办,已经耗资甚巨,绝不能再使地方官僚,富豪缙绅纵欲奢侈。他们这些人,劝是劝不住的,所以朕只能选择混淆于市,微服私访了。爱卿在苏州为官多久了?先帝南巡的盛况你可有所见闻?”

“回皇上,”关炎培道:“先帝南巡之时,臣只是江南贡院的一名学生,但是臣知道,为了筹备先帝南巡的相关事宜,南方各省的封疆大吏忙的不可开交。为使水路通畅,减少船只壅塞,漕船,盐船自头年冬天就先期开行。为了避免因大批人马云集江南而使江浙各省米价腾贵,两江总督要提前向朝廷申请截留部分运京的铜斤与漕粮,以备铸钱和平粜。臣还记得当时的江南街道中随处可见马驼车队,全部是从山东调拨的黑豆杂粮,囤集存留南巡行径之地,以做储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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