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复习期末考,一边一天一天数着他回来的日子。可是这场雪来的极不寻常,全国多地暴雪,电力中断、航班延误、交通瘫痪的消息接踵而至,电话拨过去,好在他人已在汉口,他说最多也就耽误几天再回来。
她不好意思多联系,也怕打扰他工作,忧心忡忡的等着他的消息,等接到了电话,却是老何打来的,说他发烧了,已经买药给他吃了,自己还要回去干活,让她抽空去看看。
她敲门没人应,就取出一本书座在门边看起来,大概撑了半小时,实在太冷了,关键是隐约还能听到对门萨摩耶叫的声音,她一想到那天电梯里看到那只大狗的情形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于是站起来又敲了两下门,似乎还是没动静,她犹豫了几秒,跺了剁脚,在走廊里来回走了一圈,坐到门边,打算继续看书,刚要伸手翻书包,只听门吱呀一声开了,她仰头,他软塌塌的倚在门框上,低垂着头,苍白的脸上泛起淡淡的微笑,一身单薄的浅蓝色睡衣,他眼神飘忽的看着她,有些意外。
她单身撑地站起来,“你醒啦。”
她话没说完,就被他拉进了屋内,寒气瞬间被封在门外,一道门,隔开天差地别的温度:“为什么不打我电话?”
“怕吵到你,何大哥说你病了,有没有好点儿?”她关切的问。
“头晕晕的,好像还是有点烧。”他说话软软的,没有什么力气。
她伸手摸他的额头,滚烫的,他就顺势压在了她肩上。窗外依旧纷纷扬扬下着雪,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远处的天空灰白沉重,看不透里面究竟藏了些什么,有顷刻间就要压下来的错觉,近处的世界白的凛冽,白的厚重,他滚烫的下巴贴着她的脖子,即使整个身体都是滚烫的,也还想从她身上汲取一点温暖。
她轻拍他的背,“好像还没退烧,要不要去医院?”
他轻轻摇了摇头,好像一下子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你先上床躺着吧。”她说,声音越来越软。
她感觉到他温顺的又点了一下头。
走到卧室,她翻看了床头的药品说明书,又给他喂了一次药,他座在床上,不躺下,也不闭眼。
“你再睡会儿吧。”她说。
“刚刚睡够了,不想睡。”他说。
“怎么出差回来就病了呢?”
“汉口的时候碰上水管爆裂,我也是顺手给抢修工人搭把手,出汗就脱了衣服,大概是不小心冻着了。没想到还挺难受的。”他无力的露出一丝笑容,眼皮眷眷的耷拉着。
“感觉眼睛像是要喷火。”他自嘲的笑笑,提了提被子:“你去看书吧,不用管我。”
“真的不用去医院?”她看他懒懒的样子,再次确认去医院的问题。
“刚在门外那么冷,你如果也病了,还想来照顾我?”他没回答,而是言其他,即使生病了也不忘调侃一句,话里又分明带着怜爱。
“要是那么容易生病,每天跑步不是白费啦。”她低眉看着他,病怏怏的,似乎也是第一次见。
“明天课多吗?”他问。
“明天下午有两节。”她答。
“晚上留这儿吧。”他突兀的要求。末了,更加虚弱的,软绵绵的说:“你也不想我半夜给你打电话。咳咳……我这儿是地暖,晚上给你打个地铺。”
“哦,好。”她声音小的几乎是在说给自己听的一样,对于一个病人的请求是不好拒绝的,她这样安慰自己,大学以来一直没有在外留宿过,最近怎么总是莫名其妙的留在这里……
她刚刚一直是站在床沿和他说话的,居高临下多少有些别扭,想想还是出去看书比较合适,于是,她说:“我还是去复习吧,有什么事叫我。”
她把被褥铺在了离他卧室最近的一处,分不清是月光还是白雪,抑或是路灯,透过浅黄色的窗帘照进来,外套就摆在身边,想着进门时他抱着她,重重的,滚烫的,这么高大一个人,那一刻她却很想保护他,她想着,不觉有几分甜蜜溢上心头,脸也烧起来,辗转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是被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惊醒的,她猛地坐起来。
“吵到你了?我起来倒杯水。”熟悉低沉的声音在铺成着银白色的空间里由远及近的传来。
“哦,我帮你倒吧。”她话音未落,他消瘦颀长的身影已经走到近处就势座下来,低沉的声音有点点干涩,他说:“不用。”
“现在几点?”她眯缝着眼睛,胡乱的在身后摸索找手机。
“四点多,你再睡会儿吧。”他说。
她唔了一声,似乎有些清醒了,手掌心覆在他的额头上,冰凉的,自己的手倒是热乎乎的,他的眼睛,亮闪闪的,就在她的手掌下方,定定的望着自己,像银紫色夜空中的点点繁星,那星星缓缓坠落,落到她的眸子里,落在她周身的每个角落,她只觉得从右手开始,整个身体被巨大的引力拉住了,一下子所有的星星都幻化成一股急热的气息覆盖在她的唇上,她的右手被他牵引着环在他结实的后背,她的身躯被紧紧裹挟住。寂静的客厅,本没有一丝声响,剧烈的心跳一下子被无限放大,两颗心急切的冲撞在一起,她透不过气来,又忍不住去迎合那令人窒息的唇。好一会儿他才松开了她,鼻尖抵着鼻尖,拇指轻轻摩挲湿热的脸颊,“应楠……”他柔声唤她的名字。
她似乎是嗯了一下,但是又似乎没有出声,喉咙里灼烧着,整个人还是恍惚迷离的。
“我好想你。”他在她耳边温柔的说,这声音穿过三年多的光阴,甜腻的传入她的耳膜,直击她本就狂跳不已的心脏,他轻轻抚摸她黑亮的长发,许久,他才放开她,帮她掖好被子,叮嘱她再睡会儿。
一大早,与昨日蔫蔫的样子完全不同,张旭病好后整个人神清气爽,一身西装革履的走出来,气场也突然一下子不一样起来,她看见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又忍不住想多看两眼,毕竟这么养眼的画面,他走过来,她有些慌乱,“你先去上班吧,我不着急,我可以慢慢回去。”
他就这样走过来把她搂在了怀里,西装是硬挺冰凉的触感,心里却暖轰轰的,他的声音是温柔的不能再温柔了吧:“送你回去。”
第20章
分别的三年,是怀念和回忆,抽丝剥茧,一点一点侵蚀着煎熬着,像初秋的落叶,再轻微的一片叶子都会惊起湖面的阵阵涟漪,一点一点轻扣着心扉,时时提醒人们温暖已经逝去。那段日子,难捱,却也只能清晰的意识到不再可能有任何交集或结果,遗憾不舍也只能坦然的走着自己的路。而现在,情况变了,他们在一起了,他甜蜜温暖的气息几乎一刻不停过的徘徊在她脑海,一路上她脸蛋都是滚烫的,左手一直被他牵着,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强抑着,她不敢想昨夜,真的在一起了,一想起来心就跳的厉害,一下一下,无比慌乱。
他送她走进学校,是那样小心翼翼的牵她的手踹进大衣口袋里,他手指细微的动作她都感应的那么真切,直到他放开她,她的手被捂的暖暖的,一直延续到脖子和双颊。回到寝室她也不敢照镜子,直接爬上床把自己埋在了被子里,因为前一天晚上已经发过短信给室友说在朋友家住了,所以大家也没多问,只是关切的问她哪里不舒服,她只说自己累。
只有几门专业课的考试,考前这段时间课堂出勤率出奇的高,大家都眼巴巴的等着老师划重点,应楠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投入学习,再加上天寒地冻的下着雪,她也打消了跑步的念头,他说最近在和风投对接工作,也是加班加点的工作。这学期已经没什么公共课了,从那次分开后,不知不觉两个人有好几天时间没见面了。
很多寝室都熬夜复习,甚至大冬天的还有人搬个凳子座在走廊里背书,这天好不容易能和他多聊会电话了,因为快到闭寝的时间,走廊里人又很多,她一直走来走去想寻个安静的地方就忽然听到电话里他让她下楼。她本来是毫无目的边聊边沿着楼梯往上走,都已经爬到顶层了,连忙又气喘吁吁的往下跑。
映着一地的白雪,他站在玻璃门外,笔挺的西装外面套着一件鼓鼓囊囊的黑色长羽绒服,快十点的时间,很多学生回寝室,也许是因为人多,她们进楼里时都大着胆子眼神无所顾忌的在他身上驻足,他完全不在意,只顾向里张望着,直到看见她穿着一双拖鞋踢踢踏踏的出现在楼梯拐角,才将手里握着的领带和手机塞进衣兜里,微笑着看她脸蛋绯红的跑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