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点点头:“师姐是有什么吩咐吗?”
“把季亭带去吧,今日年轻一辈的优秀弟子许多都会去,带他去见识见识,顺便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女子,他这个年纪也可以定亲了。”
阿娇一番话惊着小四了,季亭对阿娇有意这是天崇山都知道的,不论季亭如何讨好,阿娇始终是那副淡淡的模样,用小五的话说就是季亭的热脸贴上了阿娇的冷屁股,这一贴还贴了半年,只可惜阿娇半分感动也没有,如今还要把季亭拱手让人。
“师姐,你可是认真的?”小四心中总是觉着可惜,季亭天赋高,修为如今也是突破出窍了,年轻一辈也是佼佼者。模样又好,对阿娇又这般痴情,天崇山所有人都盼着阿娇能点头接纳季亭,可是她偏偏总是这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嗯,认真的,你认识的人多,给季亭多介绍几个吧。”阿娇垂眸喝茶,拍了板。
当日夜宴,小四带着季亭去了天狄山,天狄山一片繁华。水晶珠帘逶迤倾泻,帘后,有人披纱抚琴,指尖起落间琴音流淌,或虚或实。歌女歌喉婉转,舞女随乐翩翩,席间觥筹交错,都是年轻一辈弟子推杯换盏。
看得天狄山这般繁华的景象小四不由得感慨一声:“天狄山果然是宗门里最有钱的,一个生辰宴办的这般热闹。”说起来天胥门有七山,也只有天崇山是最为简朴又冷清的,不过掌门毕竟是天胥门修为最高,门下弟子也都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也到没人敢小瞧。
不管天狄山再繁华,季亭心也不在这:“稍坐坐我们就回去吧?”季亭问小四。
小四看季亭那模样便知道他担心什么:“可儿照顾阿娇师姐这么多年了,少了你也不会怎么样。如今我们代表天崇山来,不能让人家觉得我们怠慢了,定是不能早退的。”
季亭反驳不得,心中却担心的很,也不知道可儿煎药能不能把握好火候,那一个不留神可是会伤了药性的,可儿修为又不够……
小四带着季亭游走在宴席间,季亭模样不错,看着脸生,又跟着大掌门的嫡传弟子,不少人上前搭话,其中不乏女弟子,只是季亭心不在焉都敷衍过去了。
小四看季亭这副模样,不由得暗暗叹口气,这阿娇师姐交代的任务不好完成啊。
远远地,小四看见了故人,拉着季亭过去:“渃空师姐怎的也在这?”渃空也是修炼狂魔,最不爱这样的场合。
“爷爷叫我来寻道侣。”渃空淡淡回应着,也毫不顾忌。
天胥门的宴会其实多的都是来寻道侣的,只是大家心照不宣,极少有这般直接说出来的。
小四咳了两声:“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天崇山的客人,季亭,今年十七,前段时间刚突破了出窍。”小四明白渃空一向眼高于顶,作为一个女子如今十九了还未寻到道侣,就是因为她自身是天才又刻苦,年轻一辈少有敌手,因此谁也看不上。小四明明白白说出季亭的年纪和修为,不怕渃空不动心。
“十七,出窍?”渃空愣了愣,这和当初的她,倒是一样,这些年少见有人同她一般十七就能破了出窍。
“是。”季亭拱手。
“你可愿意做我道侣?”渃空毫不客气。渃空不爱应付人际,可并不傻。大掌门天崇山的客人,定不会是品行不好的,大掌门是何为人宗门上下都是清楚的,更何况这年轻人也天赋异禀,能收了自然是好。
季亭愣住了,他未曾想这姑娘这般直接,拱手回复:“多谢姑娘青睐,只是在下已心有所属。”
渃空皱皱眉头:“怎的?那女子修为比我还高吗?”整个天胥门的女弟子,就没有比她更有天赋的了。道侣对修仙之人十分重要,两人若天赋相当自可以一同进步,修炼定是要比从前一人更快的。但两人若是差太多,修为低的自是有益处,但那修为高的难保不被拖累。
季亭不知如何回答,若说阿娇……他不配。
“修为并不很重要。”季亭答非所问。
渃空不敢苟同却也只皱皱眉不再说话,人家既然心有所属她自是不会勉强。
季亭远离了宴席寻了个僻静处,如此一闹季亭也知小四是什么意思了:“我不过算天崇山的门客罢了,如今这都是门内弟子,这种场合我也不便久留,我还是回去吧。”
小四叹了口气,明白季亭心中的想法,干脆挑明了:“这是阿娇师姐的意思,她让我带你出来多认识些人,要是遇到喜欢的和人家结了道侣也是好事一桩。”其实小四虽觉着把季亭这般拱手让出去着实可惜,可说实在的,阿娇师姐不能修炼不能习武,若是他们到时真结了道侣只怕还会拖累季亭,他想阿娇师姐也是害怕这样的事情发生才让他帮这个忙的。
竟……是阿娇提出来的。季亭心中止不住地疼,疼得说不出话来了。为什么……他这些日子一直尽力在赎罪,他不求阿娇原谅……他只希望阿娇能像现在一样留他在身边,让他赎罪,让他照顾她。
阿娇不要他了,阿娇有权利不要他的。
季亭不顾小四,飞身而去,向着天崇山。
小四叹了口气没有去追,天崇山不能不留人在这,否则太失礼了,至于季亭和阿娇的事情,便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阿娇今日精神不错,晚饭过后想要看会书,可半天也看不进,阿娇也不知自己如今为何这般心神不宁。
阿娇出着神,季亭便闯进阿娇的院子了,动静之大不仅可儿察觉到了,连阿娇也听见了。
“季公子今日怎么这样莽撞。”可儿看见阿娇脸色有虞,连出了屋子小声询问着院子里的季亭。
季亭回过神来:“抱歉。”看了看窗户上倒印的阿娇的剪影,“小姐今晚的药喝了吗?”
可儿瞧季亭那心不在焉的模样,便知他在意的不是这个:“你进去同小姐说会话吧,小姐今日精神不错。”
见季亭进了屋,阿娇便知这是可儿那丫头放进来的,心中一叹,许多事情也该了结了。
赎罪(六)
“今日不是去天狄山的宴席吗?怎么这么早回来了?”阿娇抿一口茶,若无其事。
季亭知道可儿感知不到屋内的情景,毫不顾忌跪了下去,握着拳:“我……我罪还没赎清。”
阿娇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握着杯子的手又紧了两分……他果然对她还有情,也许愧疚更多,不过这就够了。“六千鞭,六千条命,已经够了。”阿娇神色平静。
看阿娇如此模样,季亭便知道阿娇可能轻易不会回转心意了,他不怕阿娇恨他,只怕阿娇对他如陌路人。
阿娇觉着自己当真是最狠心的人了,看季亭如今这般痛苦的模样,她心疼却也痛快。这是她如今能想到,对季亭最大的惩罚了。
“不必说了,你不必再罚了。往后我只是顾娇,不再是季迟娇。”阿娇看着季亭越发心如死灰的模样,一时间泪水漫了上来,“季迟娇……早就死了,死在你的面前,你忘了吗?”
“对不起……阿娇……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季亭不知说什么,只是一个劲道歉。
“这就当是我对你的最后一个罚,往后我们只是陌路人。”阿娇聚在眼眶的泪流了下来,这话真正说出口时还是会心疼,明明本该是这样啊……
季亭呼吸一滞,认命般垂下了头。他真的不怕阿娇折辱他,那本就是他欠她的,只是……如今这般他真不知要如何是好了。往后,再也不见阿娇了吗?心安理得像个无罪的人活下去吗?不……他会活在自责中,不能赎罪的自责中,日日煎熬。罢了,这也是他应受的,如果这是阿娇所期盼的。
季亭退出去了,再也没有来过阿娇的小院,整个人变得迷迷瞪瞪,成日心神不宁的模样。小四猜出了些端倪讲与师兄弟们听,他们也只是叹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罢了,阿娇若是当真不喜欢季亭,他们也希望阿娇能随心,毕竟阿娇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日。
阿娇也觉着心中空了一块,那个日日都来的人不来了,还真有些不习惯。顾智宸也发觉了,与阿娇谈了许久,最后还是叹息一声:“爹爹还是希望你开心。”
这个篇章就算翻过去了,阿娇继续过着她平淡无波澜的顾娇的生活,除了心口偶尔隐隐作痛,别的一如从前。季亭总是振作不起来,仿佛丢了魂一般,修炼也停滞不前,停在出窍初阶再无半分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