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林胭也很能听进去话,认真点了点头。
“对了……”祁墨有些犹豫,“虽然我们的事已经禀告了姑父,但是姑父对你还颇有些犹疑,说是想通过这次比试好好考察考察……”
说完满脸愧色,似乎觉得自己没能做到更好。
林胭倒是想得开:“你我本来就家世相差甚大,皇上会担心也是正常的,更何况你还只许我一人。”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不需要你的时时庇护,我只想与你并肩而立,所以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停下来脚步,林胭转过头郑重道。
第二十七章
这场荒诞的宴会过去没多久,最后一场比赛终于如约而至了。
如今已是盛夏了,天气酷热,林胭和林父都穿得很清凉,这次两人再也不是默默无名了,托那日宴会的福,几乎没人不认识他们。
虽然是最后一场,但皇帝是不会来的,祁墨也不在这次评委之列,恐怕是皇帝为了避嫌。
等到众人来齐,没过多久一众评委就到了,为首的是京兆府尹,旁边坐着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
看这老者的手林胭就知道这是同行,无他,染布人的手由于经常接触染料,会沾染上颜色,久而久之,手上肤色就与其他人不同。
果不其然,就有人为他们解惑:“这孙老可是宫里的染官之首啊,这次请他来可见是要拿出真本事了。”
原来如此,看来京兆尹是用来镇场的,而孙老才是真正来检验深浅的。
这时一位公公拿着圣旨前来宣读,尖细的声音一下子响彻整个场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昨晚梦入天宫,仙音袅袅,彩衣翩翩,醒后怅然若失,特以此为题,染云裳羽衣赠与皇后……
大家都跪在地上低着头,等听到题目后,个个都愣了,云裳羽衣?还梦到仙宫?这不是为难大家吗?
圣上您是梦到了,但我们可没梦到啊!万一染出来不符合,这不是功亏一篑吗?
林胭也有些懵,云裳羽衣她是听说过的,但是也没见过啊!而且每个人心中的都不一样!
不过后面那句话倒是提醒了林胭,这是要送给皇后的,那么一定要皇后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听祁墨说过,皇后娘娘不爱艳色,素喜淡雅,性格温和,这样基本色调就可以定下来了。
但是又得和天宫结合起来,云裳羽衣……云裳,林胭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云,现在是夏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连个让人联想的可能都没有……
圣旨宣告完毕,大家都进了场,林胭苦思冥想,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以前看过的晚霞,紫蓝色为基调的烟霞,渐变成金粉之色,整块天空都如梦似幻,相映成画。
那一幕是林胭见过的最美的画面,说是仙境也不为过,当时就深深刻入脑海,眼下正好可以用上。
况且神话中织女就是以云彩织衣,也算贴合了云裳羽衣之名。
有了大概的想法,林胭就开始合计需要的颜色,渐变色很难染,尤其要染得自然,基本色调是蓝、紫、粉、金,但是蓝色还分宝蓝、浅蓝等等,整个色调也不能太浓艳。
林胭先将脑中的画面用纸笔画了下来,然后就开始调色。
蓝色一定是用靛蓝来配,紫色可以用紫草,粉色有茜草,金色可以用栀子或者郁金,然后将成分比例加加减减。
就在林胭在辛苦调色时,那边承恩侯府华阳长公主却在大发雷霆。
“这个不孝子!”大袖一挥,将桌上的摆设全摔到了地上。
旁边的赵嬷嬷一脸的急色,赶紧上来顺气:“哎哟我的公主啊!您干嘛生这么大气呢,小心气坏了身子!”
“不生气?我怎么可能不生气?要不是宫里有咱们的人,还不知道他竟然和个农女有瓜葛!”华阳长公主恨得咬牙切齿,“还有我那个好皇兄,竟然也帮着这个小崽子!”
赵嬷嬷难得说了句公道话:“倒也不是什么农女这么夸张,只不过是个小户之女罢了。”
“有什么区别?”华阳长公主摆了摆手,“都是出身卑贱。”又紧皱着眉头,“祁墨这个小子,平日里一副乖顺模样,也是个有反骨的!”
赵嬷嬷又来苦口婆心地劝:“公主,这您可就错怪大公子了,大公子向来孝顺,从不忤逆父母,不如叫他来好好问问?”
华阳长公主总算冷静了些,“那就叫他来吧。”她倒要看看他怎么说!
没过多久,祁墨就来了,还未进门就看见地上一片狼藉,显然是刚刚发了火的,要看到赵嬷嬷脸上的忐忑犹豫之色,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跪下!”刚走进来华阳长公主就厉声喊道,对此早已习惯了的祁墨并没有听她的,只是淡淡地问道:“不知儿子哪里做错了?”
见他不仅不跪还反问她,华阳长公主顿时就怒不可遏了:“你还有脸问我?你自己自甘下贱和一个农女来往,还好意思问我?!”
好了,这下祁墨知道这阵仗是为什么了,心里一沉,这下难收场了,脸上还是不动声色。
“她并不低贱。”祁墨抬起头直视华阳长公主,一字一句。
华阳长公主气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竟然为了一个小门小户的就跟我顶嘴?!”
“我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让一个小门户的进候府的!你趁早死了这心!”华阳长公主十分决然。
“母亲”祁墨抬头,脸上满是坚定,“无论您愿不愿意,我都要娶她。”又顿了顿:“陛下已经答应我了。”
华阳长公主彻底狂躁了:“你这是在拿皇上压我吗?!”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用手指狠狠指着他:“你这个不孝顺的东西!”
“母亲!”响亮的一声成功地将华阳长公主镇住了,“从小您就叫我要乖巧,听话,我都照做了,但是我并不是您手中的棋子,我有我自己的喜恶……”顿了顿,“如果您心里真的有一点我的位置,那就请您别再试图操控我。”
祁墨转身走出去,在即将出去那一刹那低声道:“有时候我真的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您的孩子。”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华阳长公主瘫倒在椅子上,脸上余怒未消,不可置信地问一旁的赵嬷嬷:“他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是我亲生的?”
“我虽然更疼爱琛儿一些,但那不是琛儿还小吗?他又向来懂事不让人操心,怎么反而怨怪起我来了?”说着说着自己声音都小了下来。
赵嬷嬷只好宽慰她:“大公子只是一时想不开,不是有意的。”其实哪里会是无意的呢?赵嬷嬷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她是看着两位公子出生的,华阳长公主对两位公子的态度的确是天壤之别。
但她只是个奴才,主子的家事又这么好多嘴呢,心里对祁墨却多有怜惜,真是造孽哟……
“不行,肯定是那个农女蛊惑了我的墨儿,赵嬷嬷你去帮我查清楚,必要时你知道该怎么做。”语气里满是意味深长。
赵嬷嬷心一惊,长公主虽然不至于夺人性命,可是多得是不要人性命的手段,这要是被大公子发现了,可怎么办……
心里犹疑,嘴上还是答应了,她很清楚自己的主子是谁。
祁墨走出门,心中却忧虑不已,他知道自己母亲的脾气,一定不会轻易放弃的,刚想去找林胭,突然想起来林胭今日比赛,于是赶往赛场。
赛场上的林胭已经调出了蓝紫粉金一共二十几种颜色,完成这些已经耗费了她大半的精力。
接下来就是染色了。
渐变色不好染,尤其是在一块布上,不过林胭上次已经染过一次牡丹图,因此也不算太难。
由浅至深,一层一层,林胭重复着工作,首先是浅金色,接着是浅粉,深粉,浅紫,浅蓝,深蓝。
等到最终成型时,林胭已经满头大汗了,眼睛却越来越亮,林父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
“好了。”林胭擦了擦汗,打了盆水洗手。
“好!好!”林父在一旁十分激动,又得意道:“你爷爷老说我不开窍,没想到我还能染出这样巧夺天工的颜色,这都是托了胭儿你的福啊!”
林胭好笑:“爹,别贫了,咱们快晾起来吧。”
两人一起晾好了布,就在这等着,京城和别处的规矩又不同,一直到最后,参赛者都不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