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往平静的水面上投下一粒石子,轻轻漾开了无数涟漪,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在日后渐渐演变成巨浪。
那边,皇帝在太宸宫中宣见了豫王,这其实算是少见的事儿,毕竟自他登基后,豫王的实权一日一日削弱,到如今,跟个闲散王爷也差不多了。
豫王行礼过后,皇帝将手上的资料往前一抛,语气平淡地听不出情绪:“你自己看看吧。”
豫王顺从地上前,恭敬地接过来细细翻阅下来,温和的表情变都未变,甚至还带着几分笑:“这些毫无凭据、荒谬不堪的无稽之谈,皇兄不会当真了吧?”他颇为无奈地说,“臣多年来对您忠心不二,事事顺承,况且臣已有相濡以沫、钟情不已的王妃,您赐的侧妃已经足够臣头疼了,哪还会再去招惹旁人,更遑论是您的嫔妃?”
“您是知道臣弟的性子,怎么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皇帝的身影恰恰隐在阴影处,高高望去看不清表情:“朕确实知你甚深,单凭一个王嫔,当然不能令你神魂颠倒、乱了章法,不过加上个王家,朕却有些不确定起来。”
“毕竟六弟啊,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对吧?”
豫王淡然自若:“臣弟确实不知您的意思。”
寂静空旷地大殿内,忽而响起了皇帝的一声轻笑:“罢了,你到底是朕的皇弟,你若是有这份心,朕如何能不成全你呢。”话音一落,豫王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转身向后看去,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殿内,不知何时多出来了一个人,正虚软无力地靠坐在椅子上,只有一双盈盈如秋水的美眸凝结着无尽的爱意和哀伤。
是王嫔。
豫王眉峰微微一动,一眼就看出来王嫔的状态不对,似乎是被喂了药的,不能言语,更不能动。
他疑惑地出声问:“皇兄,这是何意?”
皇帝淡淡地说:“朕的王嫔因小产失子而郁结于心,久久不见好,终因为一阵风寒而没了性命。”他冷漠地目光透着深入骨髓的寒意,慢慢从王嫔移到了豫王身上,“至于此女子,朕赐给你作侍妾,既然你喜欢,便随你处置。”
侍妾?
王嫔的眼神渐渐呆滞起来,她固然心悦豫王,却从没想着能跟他如何,对她来说,对豫王的爱慕不过是她在这寒冷而无望的深宫中唯一的光亮,她对它满怀向往和呵护,却从没想过真飞蛾扑火,把自己搭进去。
她是谁?她是王家一脉最出众的嫡长女,是众星捧月的京中第一名媛。
便是加入皇家为侧妃都是委屈的,侍妾?
就是王家最低等的庶女都不至于嫁给谁做个玩意儿似的侍妾!
王嫔骤然剧烈挣扎起来,可惜无论她如何努力,发出的只是些许微不可闻的呜咽声,殿中两个身份为天下至尊、引得无数少女心向往之的男人,却都没施舍给她哪怕半个眼神。
真是……笑话。
王嫔微微咧开了嘴,仿佛是想笑,可眼眶中却重重落下两行泪来。
太可笑了。
豫王端着温文尔雅的风度,微笑着道:“皇兄说笑了。”
皇帝轻笑一声:“朕什么时候同你说笑过?”
“来人,将人带上,好生送豫王出宫。”
最后豫王还是把王嫔带走了,没办法,皇帝这么一说,进来了两列侍卫,起头的还有四名小太监,贴心的表示不用麻烦豫王,他们会安安全全地将他新得的侍妾送回豫王府。
任是他如何智计百出,皇帝到底是九五之尊,他的旨意,没有豫王能抗旨的余地。
接着谢徳仪病故,那边王嫔也不行了。
消息传出来,后宫众人不由惴惴不安,最近宫里按理说挺安分的,怎么这人命还一个接一个没呢?
对了,皇后娘娘的身子也还没好吧?会不会、会不会下一个就是她了?
说不上是期待还是害怕,总是投向坤宁宫的视线慢慢地就多起来。
灵犀宫中,夏槐将乔虞优哉游哉的打着络子,忍不住劝她:“主子,您还是想想办法吧,总不能就这样下去啊。”
皇后病重就是因着皇子们的争斗,可见随着几位皇子的日益长大,隐藏在暗处的刀箭也慢慢瞄准了目标,偏偏这关键的时候,主子却同皇上闹起了别扭……
“主子,听说前朝又提起立太子的事儿,您膝下尚有八皇子,您就是无意,也得提放着他人陷害您啊。”
王嫔亡故,太后将自己闷在慈宁宫许久,日日吃斋念佛,就当人人疑心她受了打击打算从此清修诵经、不问世事的时候,前朝闹得正凶的王家两兄弟突然联合起来,上折子请求皇上今早定下太子人选,以慰国祚。
这时候谁看不出来,王家暂时放下内斗,开始一门心思捧九皇子上位了。这下,其他几家也坐不住了,身为长子名分占优的二皇子,背靠四大世家之一的六皇子,还有宠妃所出、深受皇上宠爱的八皇子,个个都冒出头来。
倒是同为四大世家之一的安家十分安静,仿佛将三皇子忘了个干净,提都没提。
乔虞懒洋洋地说:“正是因为前朝都在推举太子,这个敏感时候,我更不能去讨好皇上。”
否则,他更该觉着她是居心不良了。
夏槐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理智上好像主子说的有道理,可转念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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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绝望
谢徳仪果然没死!
乔虞从方得福口中得知在太后的寿宴当晚,谢徳仪可能已经不在桑梓阁了,连着璇玑玉衡弥心等几人,虽说在外头瞧不出什么异状,但他们盯着桑梓阁的时日不短,对于里头人的行踪规律了然于心。
确实不对劲。
乔虞面上泛起一丝凝重,太后在宴席上下的毒还没收尾,不可能这么快动手。
只有皇帝。
有谢徳仪,有弥心,所以他才能知道她借弥心的手唆使谢徳仪的事儿,虽然弥心不能对她如何,可皇帝问起来,想来她也是很愿意破坏她在皇帝心中的形象的。
不过弥心还是其次,当初乔虞把她送过去,就是吃准了她对自己构不成威胁。
唯一头疼的是谢徳仪。
前有安修仪和许知薇,若是再来个谢徳仪,哪怕皇帝对神异之说怎么不信,也不得不心生怀疑了。
乔虞神色不明,独自一人在寝殿中安坐许久。
就在夏槐和南书担心不已,犹豫着要不要敲门询问一声时,就见乔虞从里头把门打开了,看了两人一眼,笑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进来给我更衣,我要去一趟太宸宫。”
主子这是打算去见皇上了?夏槐和南书皆是一喜,展颜道:“哎,奴婢这就去。”
太宸宫中,
随着上回豫王离开后,皇上的脾气一日较一日的压抑起来,偶尔进去送茶的宫女走出来,都是满头的冷汗,连腿都是软的,哪有以往春心荡漾、恨不得在皇上面前能待多久待多久的模样。
早上就有个宫女自恃是贴身照料皇上起居,见皇上连着几日不往后宫去,心头起了别样的心思,行动间难免露出了几分,当场就被皇上一把甩开,直接发配了浣衣局。
你说说这叫什么事……
作为皇上跟前最得亲眼的张大公公两三天下来,头发上的白丝多了一半,两眼青黑,整个人憔悴得不是一点两点。
王嫔的事儿他多少知道一两分,就更不敢挑战皇上如今的耐心,谁能想到王家养出来的女儿也能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呸!
张忠在豫王领着新得的“侍妾”离开时,在心底暗暗啐了一口。
这下可好,引得皇上发怒的对象远在宫外,反倒是他们这个御前伺候的成天战战兢兢,连张忠前儿说错一句话还被赏了十板子呢,更别提其他的宫人了。
在这种被伴君如伴虎的敬畏和恐惧的笼罩下,见着文宣夫人忽而出现在太宸宫的宫门外,张忠差点按捺不住热泪盈眶的心情。
“哟,文宣夫人您来了,还请稍等一会儿,奴才这就为您进去通报皇上。”张公公态度甚是热情,含笑弯腰,恭恭敬敬地把乔虞迎进去。
虽说宫里头都传文宣夫人已经失宠与皇上,不过张忠对她倒是十分有信心,他是见识过皇上对着文宣夫人几经破例的时候,更别提每回皇上生怒,都是由文宣夫人安抚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