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便是安婆。
安婆瞧着薛洋孩子气的模样,没忍住笑了笑:“头一次当爹都这样,新鲜是吧,等过些日子你就该觉得孩子闹腾了。”
“我儿媳妇当年就是这样,刚生下孩子的时候,喜欢新鲜的不得了,不管干什么都要亲自抱着才行。”
薛洋听着好奇,忍不住开口说道:“那,婆婆您儿子儿媳妇呢?”
安排手顿了顿,眼圈有些泛红:“死了,前几年血洗不夜天的时候,被那些仙门百家都杀了,连我那还不到两岁的小孙儿都没留。”
薛洋皱了皱眉头,却突然觉得十分好笑:“还说我是十恶不赦,他们和我有什么区别。我当年不过是杀了常家一家五十口而已,他们做的不是和我一样吗。”
安婆瞧了瞧薛洋,认不出将勺子递到他眼前:“再吃一口吧,”
薛洋瞧着安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乖巧了下来,乖乖巧巧的吃着粥,听着安婆絮絮叨叨的说话:“最可怜,是我们夫人,孩子没了,丈夫被公公毒死,自己让冻坏了身子,又眼睁睁的瞧着自己舅舅,舅母,妹妹妹夫,亲弟弟一个一个的死在自己眼前,她却连哭都不允许,疯了。”
薛洋嚼着粥,心中感叹:我说他怎么不认识晓星尘了呢。
“婆婆不害怕我是坏人吗?”薛洋突然阴测测的开口问道。
“坏人?”安婆叹了口子,眼睛里有泪花在闪动:“能有那些自诩为名门正派的人更坏吗?能有我们老太爷温若寒更坏吗?”
“那些仙门百家不是好人吗?”薛洋抱着孩子,忍不住问道:“你们都说他们是好人呢、”
“好人?”安婆眼中有泪光:“哪家好人会对别人家老弱妇孺赶尽杀绝,哪家好人会连个两三岁的孩子都不放过,哪家好人会虐杀平明百姓,只是因为他们姓温。”
“就连我们夫人的弟弟,魏无羡公子,不过是庇护了我们温家的几个老弱妇孺,就被仙门百家群起而攻之,还说什么夷陵老祖坏事做绝,我呸。”安婆扭头啐了一口,开口说道:“明明是因为魏公子能制造出阴虎符,能制造凶尸罢了。”
“自己贪得无厌,还非要扯出那么光明正大的慌,不嫌臊得慌。”
薛洋瞧了瞧怀里睡得乖巧巧的孩子,等着安婆颤巍巍的离开了屋子才吻了吻孩子柔嫩的额头,轻声说道:“阿爹的乖晓晓,阿爹一定有办法复活你父亲,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就能团聚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咱们洋洋确实十恶不赦,但他应该是个好爹,无父无母的孤儿,才会想做个好爹,把自己这辈子没有体验到的父母亲情,统统给自己的孩子。
晓晓,比宋饶幸运。
第40章 番外
薛洋当年的确是真心以为,他晓星尘是真心喜欢过自己的,那么多年给儿子传递的也是一家三口终有一日会合家团圆的想法和念头。
哪怕晓星尘灵识散尽,他也从来没有怀疑过,晓星尘的心理究竟有没有他这么一个人,从来没有怀疑过,当年床上的那一句小小,喊得到底是他晓星尘和宋岚的儿子,还是他们两个的儿子。
哪怕当年怀这孩子又被金光瑶囚禁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当年晓星尘对他的一篇真心。
阴暗泥淖之中的唯一光明,他从来都是巴不得黏上去再也不离开才好。
魏女则当年无意中救了即将临盘的薛洋,却根本不记得薛洋是谁,晓星尘是哪个。
后来在义城在此遇到薛洋的时候,魏女则更是被薛洋心里那种浓重的让她都无法接受的心碎和思念折磨到吐血。
所以,魏女则从来不恨薛洋。
他晓星尘的确爱错了人,可你既然爱过这个人,就在没有后悔这一说啊。
“那位薛公子,虽然都说他十恶不赦,但老奴觉得,他比谁都好,晓晓刚出生那一会,他就那么抱着孩子,整天整夜不合眼,根本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安伯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十分唏嘘。
“老奴那么多年,就从没有见过那么疼孩子的,就是当年的夫人,也从没有那样过。”
“他说,那孩子,是他最爱的那个人,留给他这辈子唯一的念想,他不管自己是十恶不赦还是别的什么,这个孩子,总要养的和他父亲一样,光风霁月,若明月清风。”
晓晓在昏迷中,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的时光,他和阿爹两个人,守着空无一人的义城,守着棺材中里面父亲的死尸。
过着他们的一家三口的小日子。
他自小从来不知道他爹在仙门百家之中,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存在。
他只觉得,他阿爹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一个人,是世界上他唯一的亲人。
善良。
对,就是善良,就是这个从来没有出现在薛洋生命之中的字眼。
最讽刺的是,他晓晓被仙门百家称为“不愧是晓星尘的儿子,”可却没有人知道,他这份刻在骨子里的善良,是薛洋教出来。
小小的一个孩子,就那么眨巴着和薛洋很像的桃花眼,听着薛洋教他,要善良,要知道感恩,听着薛洋教给他这个世界上一切的的善良。
晓晓小的时候,薛洋有多疼他,现在晓晓就有多心疼自家阿爹。
就算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说薛洋是死得其所,死得好,死的对,他晓晓也是心疼他的,也觉得他薛洋,是这个世界上,再好不过的好人。
会温柔的摸着他的脑袋,会把他抱在怀里轻声细语的哄,会为了他的一句话,放弃杀人。
会为了他和晓星尘,隐居义城八年,避世不出。
魏女则曾经抱着晓晓嚎啕痛哭过:“就算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记恨你爹,你也要记住,他是世界上,对你最好的那个人,是你最亲最亲的亲人,是世界上唯一爱你,护你,愿意为你变成好人的人。”
晓晓在献出眼睛的那时候,便对蓝泱说过:“他因我爹而盲,而死,现在,他的命我们还了,眼睛也还给他,至此之后,我和阿爹,在不欠他晓星尘什么。”
“从此之后,桥归桥,路归路,我与晓星尘,再无半点瓜葛。”
宋岚有些心有戚戚,但一想到自己的师门白雪阁无辜被屠,自己的一双眼睛被毒瞎,他都觉得自己对于他们父子两人,再也生不起半点的好感。
对,他薛洋是他晓晓的好父亲,好母亲,可这就能够抵消他薛洋屠尽他白雪阁的恩怨了吗?
一旁的温瑶红着一双眼睛瞧着宋岚那张越来越冰冷的脸,终于忍耐不住,开口骂到:“我们晓晓忍着你们让着你们,你们还没完没了,宋岚你别得寸进尺,别看你和我祖父是好友,你在那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我们岐山温氏的人,我定不饶你。”
宋岚父子俩有些尴尬,宋饶上前一步,准备说些什么,蓝卓却一步挡在了他们的前面:“带着你们家晓星尘,滚出云深不知处。”
门口的一众蓝家小辈,不约而同的开口怒喝:“恭送三位道长下山。”
蓝家百年,终于遇到头一遭被赶下云深不知处的人。
当年岐山温氏有多么嚣张,有多么混账,都没有这种待遇。
宋岚抱着昏迷的晓星尘,站在山脚下,忍不住回身去看高高的阶梯。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究竟是他们对这个世界陌生了,还是这个世界开始离经叛道了。
蓝泱冷冰冰的瞧着他们父子三人,心中腾腾而起一种莫名的愤怒:“和他们的认知不同,便是离经叛道吗?”
“我瞧着,是他们的日子,活得太轻松了罢。”蓝卓也默默的咬牙切齿。
蓝泱咬牙切齿半晌,从怀中掏出一盒小小的香:“等晓星尘醒了,再给他点上。”
蓝卓结果香盒子,抬眼问道:“什么香?干什么用的?”
“让咱们明月清风晓星尘,好好瞧一瞧故人,看明白自己心里,到底喜欢的是谁?”蓝泱恶狠狠的啐了一口,转身回山,照顾晓晓去了。
晓星尘握着宋饶的手,心里止不住的紧张,眼前的白绫一层一层的被解了下去,眼前的事物逐渐的清楚了。
宋岚手足无措的瞧着晓星尘,好半晌都不知道该做点什么才好。
“多年未见,你怎么还是那么呆啊?”晓星尘的眼睛,笑嘻嘻的。
但宋岚瞧着晓星尘的眼睛,恍惚之间有些愕然,太像了,实在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