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
陈心枝的手术已经做完两周,恢复良好,没有出现术前担忧的严重并发症。
见自己的母亲逐渐好转,陈叶尽心中一块巨石落地,眼底里的积郁消散不少,嘴角笑意也分明起来。
他跟陈心枝聊天时,小唐躺在另一张病床上,玩着手机,眼珠子一直往陈叶尽脸上瞟。
等陈叶尽离开,她把手机一扔,兴奋地对陈心枝说:“陈姐,我之前都没怎么注意,现在才发现,你儿子长得真好看呢。”
“是吗?”陈心枝高兴地问。
“嗯,随了你,你是大美人。”
“我不行,我老啦。”
“谁说的?你看着才三十出头的样子。”
“别这样夸我,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说起来,其实小尽的五官比起像我,有些地方更像他爸爸呢。他爸爸才是真的英俊,当年,好多女人都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的。”
陈心枝心情好,说起自己心爱的男人,嘴角荡开甜蜜的微笑。
小唐一次都没在医院见过这位“爸爸”,不知是分开了,还是有其他变故。她不好问,想了想,移开话题:“叶尽也很受欢迎吧。”
“哪儿呀,恰恰相反!”陈心枝摇头,“我一直希望他早点找女朋友,可看他那样子,哪有一点谈恋爱的意思?我跟他说这事呢,他又嫌我唠叨,我给他的负担已经够重,也不敢多说,怕惹他心烦。”
小唐沉思两秒,歪着脑袋说:“陈姐你放心吧,他这么棒,女孩子怎么可能不喜欢……说不定,就连男生也会喜欢哦。”
陈心枝一愣,脸色微变:“男生?”
小唐见原本轻松的谈话氛围骤然转沉,连忙嘻哈一笑,掩饰过去:“哈哈,陈姐你别认真呀,我开玩笑,逗你的!”
“你这孩子!”陈心枝无奈又气恼地叹道。
她跟小唐待得时间长了,知道小唐是思想很新潮的女孩。有个词叫LGBT,小唐说她生病前,一直参加社团活动,积极推动LGBT群体的平等权力。
有她在陈心枝耳边不遗余力普及相关知识,也确实使陈心枝的想法得到一些改变。她惊讶地了解到,原来在社会上,同性相爱的人不在少数,其中不乏非常出名的公众人物。
不过,人都是矛盾的、两面的。
无论世界怎么改变,对于自己的儿子,她仍然希望他能按照主流社会的标准,结婚生子,成家立业,安安稳稳度过一生。
即使……发生七年前的那件事情。
陈心枝转头望向窗外,晌午时分,阳光灿烂明媚,她的眼神却很黯淡,忧郁缠绕着,挥之不去。
陈叶尽走出医院,一辆轿车朝他按了按喇嘛。
他循声望去,发现是词遇的那辆奥迪,快步走到车外,疑惑地问:“你怎么来了?”
“我刚好在这附近办点事。”词遇摘掉太阳镜,示意他上车。
陈叶尽拉开门坐进去。
词遇倒了倒车,把车从停车位里开出来。汽车往后移动的过程中,街上几个脚蹬旱冰鞋的小孩掠过陈叶尽视线,
其中一个小孩胖乎乎的,像关东煮里的大肉丸子。技术很糟糕,想耍酷,没成功,砰一声,直直撞到电线杆上。
准确说,是肚子先“砰”到电线杆。那圆滚滚的肚皮破具弹性,往后大力一弹,小胖子哀嚎一声,仰头摔得四仰八叉。
陈叶尽笑出声来。
意识到自己的笑容有点幸灾乐祸,想控制住,偏偏一想到小胖子摔倒的滑稽场景,就抑不住地嘴角上扬。
词遇看他一眼,见陈叶尽歪着脑袋,手托面颊,闷不做声地含点笑,视线一下子就被勾住了。
陈叶尽发现他的打量,转过脸来,词遇却把视线匆匆收了回去。
他直视前方,轻咳一声,说:“你母亲身体怎么样了?”
陈叶尽没想到词遇会关心陈心枝的身体状况,愣了愣,说:“手术很顺利,恢复得也挺好的。医生的意思是再观察一段时间,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回家疗养了。”
“所以你这么开心?”
“啊?”陈叶尽反问。意识到他说什么,不由笑了一声,“哦,刚才街上有个小胖子,滑旱冰没滑好,撞到电线杆,挺有趣的。”
“很好笑么?”词遇皱眉。他刚才顾着倒车,没看到那幕场景,想象不来笑点。
“很好笑啊!”陈叶尽弯起眉眼,伸出双手在自己肚子前比划,“他才一点点大,顶多七八岁,肚子就好大,像一只超级弹力球,撞到电线杆上,居然一下子被震得弹出好远……”
陈叶尽这一刻是真的放松了下来,黑眸里闪动碎光,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他笑起来其实非常漂亮,只是很少、很少,他会像现在这样,绽开清朗干净的笑容。
词遇看了看他,往前开一段路程,突然不找边际地问:“饿吗?”
陈叶尽摇头:“我还不饿,你饿了?”
词遇没有回答。穿过主街后,一个急转,把车驶进被树木遮掩的清幽小道。
陈叶尽张望左右,不明白词遇怎么把车停在这儿。车子两侧距离很窄,根本连车门都拉不开。
压迫感突然袭来。
词遇斜过身体,伸手把他座位放倒,俯下身去,盯着他,眼中挑起一抹摄人心魄的情欲异色:“既然不饿,那我们晚点吃中饭。”
第三十四章
狭窄昏暗的车厢里,暧昧气流缠绕。
陈叶尽早被剥得衣不蔽体,陷在副驾驶座里,面色潮红地看着眼前的年轻男人。
自己都这么狼狈了,词遇竟还是一副衣冠齐整、正人君子的样子,只把裤子拉链拉开,将那火热巨大的分身,不断地顶入自己体内。
陈叶尽被顶得上下晃动,力气从体内飞速流失。词遇搂住他,转了个身,将两人位置颠倒,让他跨坐在自己的腿上。
陈叶尽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姿势。如同撒娇的小孩,扑在对方怀里,敞开腿迫不及待地把那团欲望整个儿吞没。他羞耻地埋低头,攥住词遇肩膀,颤抖地小声抗拒:“不、别这样……”
看着陈叶尽无措的样子,词遇不禁眯了眯眼睛。这个人明明跟自己做了不少次,怎么还是这么生涩?敏感得不得了。
想到这儿,他下腹一紧,差点捺不住了,扳过陈叶尽烙印一个碾压式的舌吻。
他吻得近似啃咬,很快,两人嘴中里都蔓开血意。那血意愈发激起词遇的占有欲。闷喘一声,掐住陈叶尽汗淋淋的腰肢,猛然加快律动的频率。
这种时候,外套里忽然传出铃声。
词遇眼中掠过不悦,任手机铃响不加理会。
“词遇、手机……”
“别管。”词遇继续动作。虽然没有太多表情,但从暗沉的眼神、沙哑的声线里,还是可以窥见,他亦陷在难以忍耐的欲望之中。
可惜铃声偏要与他作对。停了两秒,再度急促响起。
词遇一把拽过外套,不耐烦地掏出手机打算关机,见到号码,愣了一愣,冷着脸接通了电话。
那头见词遇沉默着,一顿,小心地问:“在忙?”
两人身体相贴,陈叶尽听得清楚,那是段温禾的声音。
词遇看陈叶尽一眼,说:“没有,怎么了?”
陈叶尽尴尬地错开视线。他跟词遇做着这种事,段温禾的声音忽然闯进来,不知怎的,竟让他有种被捉奸在床的心虚感。
“是这样的,”从手机里传出的声音显得有些凝重和迟滞,“昨天晚上,慕正海突发心肌梗塞住院了。”
傍晚时分,词遇抵达L市。
L市——他出生的城市,他长大的城市,他离开的城市。
词遇一路面无表情,闭唇不语,段温禾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也只能选择沉默。
计程车穿过车水马龙、人潮熙攘的街道。
“这么多年了,这座城市几乎没变化。”词遇突然说。
“嗯,是啊,”段温禾忙应道,“不比K城,L市的发展差不多到头了。”
词遇没接话。他戴着太阳镜,段温禾看不到他眼中的情绪。
七年时间,L市还是原来的样子,慕正海却改变了很多。
满头白发,瘦骨嶙峋,才五十多岁,衰朽仿佛就要行将就木。
词遇摘去太阳镜,有点不相信地注视这曾经让他感到敬畏、遥远的男人,一时间,心情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