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番外(75)

“是这样的,”他斟酌着说,“我从闻笙那儿听到一点关于你的事情。”

陈叶尽心中陡然一沉。

——安柏从酒吧老板那儿听到什么?他那些耻辱的照片?还是他为钱而主动把身体买给男人的事?

突然间,他浑身寒意更盛,即使在大热天里穿着外套,那寒意仍然阴嗖嗖地往骨头里钻。一个丧失尊严、肮脏下作的自己……他抿住唇,神经绷紧地想,安柏现在必定是这样看待他的吧。

果不其然,安柏的话语缓缓响起:“我听闻笙说,你似乎很缺钱,才会……”

“够了!”陈叶尽声调发抖地打断他,“我的事情跟你没关系吧!你专门跑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吗!

安柏脸上掠过讶异,似乎没想到陈叶尽会突然驳斥自己,转过脸,有点不解地看着他。

陈叶尽不悦地起身:“我不知道你来这儿到底想做什么,是想指责我的行为,还是对我表示同情?无论前者还是后者,我都不需要。你的好心还是用在值得的人身上吧,我这种人,没有任何值得你理睬的地方!”

大概他的神情太过激动,安柏竟露出一点无措的模样来。他也从沙发上站起,伸出手,想稳住他颤栗的身体:

“不是这样,叶尽,你冷静一点……”

手按到陈叶尽肩头,却见眼前青年倏地脸色一白,像是遭受某种突然的重创般,嘶一声,痛苦地弯下腰。

安柏被他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他确定自己没用多大的力气,怎么会弄痛陈叶尽?忙往他肩头检查,陈叶尽却慌张地一把打落他的手,焦躁吼道:“别碰我!”

他越是这样,安柏越无法放任不管。皱紧眉头,不顾他的抗拒,按住他身子把他一侧衣领扯开,视线落过去,猝不及防地顿住了。

——陈叶尽左肩,有个被牙齿硬生生咬开的触目血口。

饶是安柏再镇定,这下子也慌了神。

他慌神的不只是陈叶尽肩头的血口,还有从肩膀到颈部,大片苍白肌肤上,很显然的……因粗暴床事而导致的错杂瘀伤。

自己的不堪悉数被安柏知晓,陈叶尽心中一空,紧接着,麻木铺天盖席卷,他陷入一种异样的平静之中。

他推开安柏,靠住墙,抬手把滑落肩头的衣衫整理好,侧过脸冷冷说:“你看够了吗?”

陈叶尽过于平淡的反应,反倒令安柏一阵狼狈。他脸色微微一红,掩饰地低咳一声:“……抱歉。”

“没关系,”陈叶尽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反正你也已经都知道了。”

安柏感到疑惑,不太明白他所指什么。不过他很快就收起自己多余的思绪,诚恳地说:

“叶尽,你想你可能误会了,我来这儿并非为了指责你或者同情你什么。闻笙说你似乎很缺钱,才会到他的酒吧打工,他说你本身并不适合酒吧那种工作环境。我来你这,是想征询你的意见,我的助理前两天离职了,现在缺少一个助理,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来做我的助理吗?”

未料到他说出这样一番话,陈叶尽不由睁大眼,愣了一愣。

安柏接着说:“闻笙说你做事很细致,很利落,他是个挑剔的人,能给你这样的评价,可见你一定比他说得还要好很多。”轻轻一笑,“就是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运气。”

陈叶尽闻言,抿紧唇,带着些许不解,沉默地看向安柏。

两人没有再说话。

天地静止无风,知了在浓密树枝间鸣叫,晌午的太阳高悬蓝天,光线如瀑布穿过窗棱,把房间照得通明透亮。

安柏注视着陈叶尽,脑海里突然擦过一个想法——这么灼热的阳光,竟不能使眼前这人暖和一点。

他看起来很不舒服,或许在自己叩门时,还疲惫地躺在床上。为了应门,才勉强打起精神起床。短发有点乱,巴掌大的脸蛋毫无血色,一双黑黑的眸子,本来可以闪动明亮动人的光泽,现在却覆满难以形容的沉闷抑郁。背倚住墙,单薄的身子拢在秋天才该穿的针织衫里,竟还畏冷似地细细颤抖。

他是男人。

虽然瘦削,但身段笔直、修长的男人。

就算此刻身体状况很差,他的每个举动仍然属于男性,没有任何一点会使他跟女性混同的气息。

可是……撞邪一般,安柏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强烈难控的冲动。

陈叶尽发声打破了房中沉默:“安柏你……很奇怪。”

安柏盯着他,没有说话。

“上次离开KTV,还有刚才,我两次朝你发火,你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还如此好脾气地跟我说话?你对每个人都这样照顾吗?”

陈叶尽停两秒,又说:“酒吧老板曾经告诉我,他读大学时,对你很不客气,但你还是对他很好……”

“你跟闻笙不一样。”安柏突然来了一句。

陈叶尽疑惑地看向安柏。

安柏感觉自己被他看得脑子有点不灵。他顿了顿,说:“上次你离开KTV,冲我无故发一通火,我的确有点失望,不想再管你的。但是,昨天正平发短信告诉我你在酒会的时候,我还是跑了过去。”

陈叶尽想起昨天晚上安柏的姗姗来迟,以及词遇压在他耳边,说出的一些奇怪话语。

他本来认为,词遇说那些话,只是想令他难堪……

不知怎的,陈叶尽迷惘的眼神有点刺激安柏神经。鬼使神差间,他听见自己嘴中说出一句:

“你的身体,是被词遇弄伤的吗?”

话一出口,就如覆水难收。

陈叶尽猝然改变的神色清晰落入安柏眼中。

安柏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想解释,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解释的理由。他为自己说出这样一句触及隐私、很不成熟的话语而感到难为情。

陈叶尽脸色比纸还白,难以置信地打量安柏,不知该怎么理解安柏这突兀的提问。

又来了。

在这个不该如此的场合,安柏身体里再次窜起一股异样的冲动。

状况实在糟糕。

房间仿佛萦绕混乱心智的邪气。安柏本能地感觉到,如果他继续待在这里,只怕要说出更离谱的话,甚至做出更离谱的举动。

他强迫地使自己退到门边,很快地戴好墨镜:“刚才的话太冒犯了,你忘掉吧。”

说完,不等陈叶尽开口,一转身拉开门。

房门没关严,虚掩着。他还没迈出脚,迎头便与另一个男人目光相撞。

是词遇。

词遇穿一件黑色衬衣,手里拎个纸袋子,静静站在门口,也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

第二十六章

词遇面无表情地注视安柏,过半响,突然一勾嘴角,笑了:“真巧,你也在啊。”

安柏看看他:“我正打算走。”

词遇没再接话,擦过安柏肩膀走进房中,径直站到陈叶尽面前。往陈叶尽身上打量两眼,眯起眼睛,手指落到陈叶尽衣襟间,把他扯松的纽扣仔细扣好。

陈叶尽被词遇阴晴不定的脸色弄得疑惑,一时定定站着,任由词遇整理自己衣领。

站在门口的安柏,看着词遇的举动,电光火石之间,脑海里浮现一个怪异的认知。

词遇对叶尽……存在着可怕的占有欲。

虽然叶尽的衣领也就敞开了一点点,露出一小截锁骨,可是,对于词遇而言,这一点点敞露,呈现在自己这个外人面前,都令词遇难以忍受。

安柏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下一秒闪过的感受竟然是……竟然是……

他猛地,又往后倒退一步。

词遇听到他脚步声,扭头问:“你要走了?”

“对。”

“没事的话,吃过午饭再走吧。”

“不必了,”安柏低头,托稳墨镜,“我待会还有工作,先走一步。”

他话音刚落,迅速转身往外,步伐里几乎透出逃离的意味。

走出窄巷,拿车钥匙打开车,开门坐进去。车厢被太阳晒得闷热无比,他感觉自己被烤得快要蒸发了。

夏蝉在树枝里叫个不停,噪噪杂杂吵乱心绪。安柏手心出汗,密闭的空间里,清晰听闻自己心脏失去节奏的跳动声。

那个在陈叶尽家里窜起的念头……虽然他竭力想要挥散、按捺。但是,他很清楚,他被那个念头吸引着、诱惑着,根本挥之不去、按捺不住。

——他差点走过去,抱住倚靠墙边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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