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肯定是超级粉丝!他穿也挺好看的!”
“那也没法跟安柏比!谁穿都没有我家柏穿着好看……”
两人热切讨论着,蹦蹦跳跳地跑开。
陈叶尽毕竟是曾经当过老师的人。听见两个小女孩的对话,忍不住皱起眉头。
现在的小姑娘们追起星来完全丧失理智,见到和安柏穿一样衣服的人都这么疯狂,如果她们知道这身衣服就是安柏本尊的,岂不要冲动得在大马路上把他给活活撕掉?
他摇摇头,理好被弄乱的衬衣,沿街往前走。
走着走着,脚步一顿,扭头望向身后。
身后是是车水马龙的街道。不远处竖着交通信号灯,斑马线连接街道两侧。
红灯亮起,汽车一辆接一辆地刹住。
行人们如潮水般涌向两侧。
陈叶尽眼中浮现些许疑惑。他没发现什么异样,抬手抓抓头发,收回目光,继续埋头赶路。
——注视着街边一抹逐渐远去的清瘦身影,戴墨镜的SAM抬起手指敲击方向盘,沉默地等待交通灯由红转绿。
第十三章
令陈叶尽没想到是,几天之后,他居然在BLUE见到了安柏。
还没到BLUE正式营业的时间,安静清幽的氛围里,安柏与酒吧老板熟稔地聊天。他穿赛车服,戴棒球帽,一道触目疤痕从嘴角延伸到耳后。陈叶尽经过他身旁,吓了好大一跳,心想那么好看的一张脸怎么毁了容?往他脸上细看,才发现化妆的痕迹。
安柏朝他笑笑:“吓到你了?我在这附近拍戏,偷偷溜出来的,没来得及卸妆。”
拍戏状态的安柏和那天早晨素颜的安柏看起来很不相同。陈叶尽仍有些不适应,酒吧老板倒先开口了:“咦,你们俩个认识?”
“我跟叶尽认识不奇怪吧,”安柏笑着说,“我倒是很奇怪,叶尽居然会在你这儿打工。”
酒吧老板好奇地蹙眉:“你们怎么认识的?”
“解释起来有点复杂。简单说,就是前几天小棠把他带回我家,我发现他的工作制服跟你的一样,就推断他在你这儿上班咯。”
“小棠?”酒吧老板转过头,满脸不可思议的神色,“我竟然不知道,你跟安柏、安棠都认识?”
陈叶尽摸摸脖子,不知从何说起:“这个……”
“搞半天你不是来找我的。”酒吧老板没听他把话说完,一扭头,又转向安柏,“你是来找他的?”
“哈哈,不都一样吗,”安柏笑得灿烂,“看看你也看看他啊。”
“好吧。”酒吧老板耸耸肩。
安柏双肘搭在吧台:“你在他手底下干活,很不容易吧。”
陈叶尽一时还以为他和酒吧老板说话,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在问自己:“什么?”
安柏指指酒吧老板:“他可是出了名的难伺候,不管你多么仔细、多么认真,都会被他挑出一大堆毛病。”
“喂喂,”酒吧老板不满地插嘴,“我说你跑到我这儿来……”
安柏不睬他:“我跟他自大一认识到现在,整整九年,我就从来没让他满意过,一直被各种无情地剥削压榨……”
“安柏!”酒吧老板怒挑凤眼,“当面说我坏话,你可真够意思啊!”
“玩笑而已,别生气,闻笙。”安柏拍拍酒吧老板肩膀。他似乎兴致不错,还要说什么,衣服口袋里突然荡开铃声。
他掏出手机,刚一接通电话,经纪人的吼声迫不及待从里头冲出:
“安柏你他妈死到哪儿去了你还拍不拍戏了你快给我滚回来——”
安柏被吼得身子猛往后一让,推远手机,不待对方咆哮完,便一把挂断电话。
他缓缓神,遗憾地起身:“没办法,我得去片场了。”
酒吧老板一点也没有留客的意思,嫌弃地撇着眉,连连甩手。
安柏离开后,陈叶尽正要进去干活,酒吧老板挡住他,淡淡说:
“他很不错吧。”
陈叶尽一顿,不解何意。
说实话,他并不了解安柏,只是从粗浅的接触里,感觉安柏拥有与自己截然相反的性格:洒脱、随性、无拘无束……
陈叶尽想了想,说:“他应该很不错吧,但我跟他不熟,不是很了解。”
听见他的回答,酒吧老板像是吃了一惊似得,诧异地看他两眼,继而又自顾自地摇摇头,轻声说:“也对,那家伙就是这样的人。”
他抽出一根烟,拿打火机点燃,注视着缭绕而起的烟雾,“你别看他跟我玩得这么熟,其实他是不折不扣的异性恋,最喜欢像他妹妹那种娇小秀美的女孩子。但是呢,他对身边的每个人都很好,就算第一次见面,也会体贴地为对方考虑,很容易让人误会就是了。”
“我跟他是大学同学,读书那会儿,我性子比现在傲得多,容易得罪人。我一开始看他不顺眼,对他不怎么客气,他倒一点不介意,仍然对我相当照顾。时间一久,我以为他对我有意思。我不是个喜欢玩暧昧的人,忍不住了,就跟他挑明这事——结果你猜怎么着?结果,他被吓傻了。平时话怪多的一个人,杵在那儿,一脸脑袋进水的呆样,好久都没从嘴巴里挤出半个字。直到那刻我才意识到,原来他不是只对我这样,他是对每个人都这样……搞半天,是我一个人在那儿自以为是自作多情。”
酒吧老板叙说往事时,隐在白色烟雾里的表情一直平淡悠然。
他低头,将烟灰抖进烟灰缸,“不过,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和他现在就是好朋友的关系。他知道我是gay,仍然愿意和我做来往,并且认真地理解同志群体,坦白说,我心中挺感动的。”
陈叶尽默然听着,没有接腔。
他虽然天天来酒吧打工,但极少这样与对方聊天,更是第一次听对方讲自己的故事。
不过他不明白,酒吧老板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他与安柏本来也只是偶然之交,两人的生活方式大相径庭,以后应该也不会有进一步的交集。
酒吧老板闲闲靠住吧台,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在放空。不管怎样,没有再说话的意思。
陈叶尽看眼时间,说:“那,我先去干活了。”
“喔,”酒吧老板抬起手,缓缓地抽口烟,“去吧。”
忙到翌日清晨,陈叶尽才终于结束工作。
回到家已是六点,疲惫得衣服也顾不上脱,倒头昏睡过去。
迷迷糊糊间,手机响了。
第一次响起并没能把他从昏睡中唤醒。他实在太累了,一沾床,乏力的感觉顷刻间席卷。他陷在半昏迷的状态里。
没过多久,手机再次响起。
他头痛欲裂,强忍着不适,挣扎着挪动身子,伸手够到桌上的手机。
“你好……”疲惫地开口。
对面快速地说了几句什么。
陈叶尽脸色顿变,睡意一扫而空,紧张地翻身起床,对电话里说:“我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他打出租车赶到医院,上气不接下气问:“大夫,我妈怎么样了?”
医生语气严肃:“是急性肺栓塞,已经进行了紧急处理,建议尽快进行手术。”
陈叶尽接过医生递来的手术知情书,匆匆扫两眼,签完字递过去。
医生拿着知情书走开,吩咐护士和助理医生进行准备。陈叶尽站在一旁,无措地看着一群穿蓝色手术服的医护人员,把陈心枝搬到推车上,快速送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的门悄然关闭,亮起“手术中”的红灯。
陈叶尽坐在手术室外头冰冷的长椅上,前倾身体,十指紧握。
密不透风的压抑感在浸泡消毒水气味的空气里盘旋,从四面八方,不断地渗透他,侵蚀他。
从七年前,词遇被推进手术室的一刻起,他就对等候在手术室外产生一种强烈到全身发抖的恐惧。
不想七年之后,他又得眼睁睁看着自己母亲被推进去。
煎熬地等候了漫长无比的两个钟头,手术室的门无声打开,主刀医生从里面走出来。
陈叶尽连忙起身。
“手术很顺利。”医生摘下口罩。
陈叶尽悬着的心登时落地:“麻烦您了!”
“应该的。”医生转身欲走。
“不好意思,”陈叶尽追到他旁边,“请问手术费……”
“总共需要八万左右。”医生说着,步履急促地走远了。
八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