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对不起又让你和爸妈伤心了,请你一定帮我转告他们,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能遇见你们这样好的家人,我常常觉得,就算有亲生父母兄弟也未必能及你们这样的对我。有个秘密其实我一直没说过,记得那年我被寄养在家里几天后又被送福利院的事吗,当时到了福利院后,就算那么小,我还是没法说服自己接受命运,那时就在心里下了一个赌注,无论如何都要回到那个家里。
有些意外吧,那么小居然会有心机到通过绝食来达到目的,对不起,我当时只是没法抛开那么温暖的家的感觉,在家里住的几天妈会在半夜给我掖被脚,爸带我去街上一样样问我,那些琳琅满目的玩具想不想要,那是我从出生起从未体会到的温暖,所以无论如何也割舍不下。
如果有下辈子的话,请一定允许我再作你们的家人,这辈子我没能报答的,下辈子倾尽全力也会弥补……”
读到最后一段,易骁赫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哥,我知道因为我和易骁分开的事你对他有怨念,其实我们两人间的问题在我,所以不要怨恨也不要去找他,是因为我没珍惜才会错失了他。还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不过大概是多余的交代,但倘若有一天你们偶然相遇易骁提到我时,你就告诉他我出国定居了吧。我这个弟弟是不是有些太难缠了,明知道你不会说谎还提这种幼稚无理的要求,但当我再最后任性一次,还是再帮帮我吧。
哥,虽然希望你不会读到这封信,但如果真的发生了不幸的事,请你记得,无论我身处哪里,我都愿家人此生安好。”
读完这第一封易骁已泣不成声,泪水不小心把信都打湿了大片,原来一直以为有机会的事,却早在一年前,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就已经画上了句点。易骁甚至用了很大的勇气,才敢碰触那封写给自己的信……
“易骁,明天我就要出国了,这次是去埃塞俄比亚支援三个月,怕今天仍见不到你,我提前准备了这封信,想把那些没来得及和你说的话,通过这种方式写出来。
易骁,对不起,很多事没从一开始和你说清楚,所以才让你在后来感到欺骗和背叛,就算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无法轻易原谅,所以你怨恨我是应该的。但有些事我确实不知从何说起,也许对于我哥的依赖,是从他救我回陈家的那一刻就开始了,这段感情对我来说即便羞耻也无法回避。
可后来,你猝不及防闯入我的世界,很多固有的习惯开始悄然改变,慢慢我发现竟越来越依赖有你的陪伴,所以有段时间我曾恐慌抗拒,所以那时经常冷落疏离你,对你的全心付出也视而不见,现在想想,这些都会给我们的后来埋下灰暗的伏笔,所以归根结底是我的问题。但那时我只是还不敢承认,自己居然这么轻易就爱上你。
而你始终包容我的一切,从不计较我说过做过的那些伤人的话冷漠的事,总是那样发着光站在我身旁,把很多我恐惧孤独的角落照的温暖明亮,慢慢的,心都再已经不受控制的想要靠近你。
不知道你是否相信,提出分手的那段日子我其实很痛苦,违心想说服自己我们俩不过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但心却无法停止对你的想念,那种想放弃却不能自已的感觉很折磨人,直到误会解开我才终于发现,原来你在我生命里早已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在刚果金援助的那段日子,思念占据了我所有空闲时间,每天最大的期待就是和你的那通电话,也是从那时起,我再也不怀疑自己对你的感情,如果无时无刻都会想念一个人,这怎么可能不是爱。再后来,你义无反顾的留在我身边,而当每次醒来发现你趴在床头时我都会想,大概之前所有的苦痛经历都是为了能和你相遇吧。
易骁,你大概不知道,回国后当你再次拿出戒指时我有多高兴,甚至私底下开始规划我们俩今后的生活,怎么和父母亲戚介绍你,你家里人能不能接纳我,以后要不要领养个小孩。现在说这些有点傻吧,只是我总不免想,如果时间倒流可以重来,我早点认清自己的感情,那就绝不会让这个误会对你造成今天的伤害。现在想来我最悔恨的事,就是在你深爱我的时候犹豫不决,而在爱上你之后又因不够坦白而失去你。
易骁,怕你需要时间冷静我没有再去找你,但我从没想过放弃,之前的错我可以用后半生来弥补,如果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用生命来珍惜,写这封信只想让你知道,即便你现在无法原谅也没关系,一年两年,五年十年我都会等,任何时候只要你肯回头,都会发现我一直在原地。
不管怎样,易骁,都感谢你为我做过的一切,因为你的出现,我平淡的生活才会点燃如此绚烂美丽的烟火。”
陈安华
20※※年 ※月※日”
正是他结婚前一天的日期。
从下午到黄昏,一个男人压抑的哽咽抽泣声,就在陈以筱这个不大的书房里,始终停不下来。
……
☆、第 41 章
陈以筱侧头看了看身旁的座位,飞机已经启程两个小时了,那个人却仿佛与外界隔绝一样始终僵坐在那里。想起自己那天说过的话和书房里整整持续一下午痛苦哭泣的声音,陈以筱不免有些后悔,因为一想到安华的交代,他就对易骁狠不下心来,毕竟安华不在了,而这是他生前最牵挂惦记的人。易骁当初确实背弃诺言和别人结了婚,但直到他看到这个男人在得知消息后悲痛欲绝的那一刻,陈以筱就知道易骁其实并不像之前表现的那样冷漠不在乎,相反的,而是并未将这段感情放下,只要想到这些,陈以筱就没法再恨他。
那天红肿着眼睛的易骁从房间沉重的走出来,用已经发不出什么声来的沙哑嗓音问,“能告诉我安华葬在哪儿了吗?”陈以筱沉默了一阵才回答,“我下周出国,想去的话,这几天抓紧办签证吧。”
飞到半途,还是陈以筱先开口说:“这次是周年祭,我们这边的几个家属去年就约好了一起来,到了那边会有医疗组的前同事过来接我们,因为当地还不是很安全,墓地的位置又比较偏远,这样会方便些。”
“陈安华……”易骁半晌后终于问出那个问题,“到底是怎么……”死这个字,直到现在他也说不出口。
陈以筱从易骁要求跟来这边时就在想,该怎么和易骁说,才能让这个已经濒临崩溃的人去接受一个更加悲恸的事实,然而有些事情即便很难,早晚也不得不让他知道。
陈以筱顿了顿后说:“安华那时本来计划支援三个月,后来又延期去了非洲东南部,我看那边不是很安全就催他回来,可他却说难民太多医护人手有限,坚持要再支援一期,说会照顾好自己也答应最多再过三四个月一定回去……”
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稍作平复后,陈以筱才继续道:“那时安华每天都会给家里报平安,就算去通讯不好的地方也会提前告诉我们,可忽然有两天就联系不到他,正在我们全家心急如焚的时候,就接到了那边负责人的电话,说安华他们组本来去当地一个边远部落医务支援,结果整组人都失联了。我们这些家属急忙赶了过去,几天后救援组那边才传来消息,说在悬崖底部找到了医疗队的车体残骸……医疗队去程时乘坐的汽车不幸被反政府军的流弹击中,顺着悬崖跌下山谷,后来被当地土著人先发现,可他们发现时也已经过了两天,没有幸存者,而且已经……分不清了,不知道怎么和外界联系,按照当地土著习俗就……火葬了。”
陈以筱努力用最隐晦的措辞来还原当时的情况,因为即便对于他自己而言,直到现在也很难接受,“这也是我们把安华葬在国外的原因,因为医疗组各个国家的医生都有,而当时也只有……骨灰了,在征求所有家属的同意后,就把他们,合葬了。”
足足过了好一会儿,两人之间都没有人再说话,而当陈以筱再次转头看向易骁时,他才又听到易骁用很轻的声音问:“你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陈以筱没明白易骁的意思。
“……你们怎么就确定……陈安华一定在里面。”易骁鼻翼微微煽动着,连声音都已经发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