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叙站在休息室门口静静等待,礼貌地移开视线。
陈束:“……那就去把我搞掉的水杯拿回来!”
水杯?水杯就在我背包里啊?
小彭恍然大悟:“好的哥,没问题哥,我这就发动人手把剧组翻个底朝天,一定把水杯给您找回来!任务艰巨,耗时长久,您不用等我了,回来之前我给您发信息!”
陈束满意点头。很好彭帅,今天你终于不再做弟弟了!
休息室里能坐的地方只有沙发和化妆椅,陈束把化妆椅搬到沙发对面。
这种面对面仿佛非正式会谈的起手式让人无端局促。
周叙把围巾取下来,慢吞吞叠好,搭在臂弯里。
“周老师怎么突然来剧组了?”陈束问。
周叙回答:“顺路。”
骗人的吧,又不是没去过你家,隔着半小时车程呢,顺路能顺到这儿?
“离我学校近。”周叙补充。
陈束这才想起来,周叙还是个在校研究生。
“哦。”陈束说,然后沉默下来,盯着自己的手指做伸屈运动。
太尴尬了,陈束心想。早知道就和周叙并排坐好了,一起对着空气出神,也比面对面无话可说好。
“和你搭戏的演员,有点眼熟。”周叙开口。
陈束如蒙大赦,抬起头:“你不认识他吗?辛洪,得过影帝呢。”
周叙毫不真诚地“哦”了一声,视线下垂,半晌后问:“你们拍的是……同志电视剧吗?”
“……”
陈束都惊了。
归零算不算同志类型呢?说它算吧,人家是主打间谍战争题材。说它不算吧,实际上又打了擦边球。比如刚刚陈束和辛洪的戏份,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但是这都不重要。让陈束吃惊的是,周叙是怎么一眼就看出来的?
“也、也不能算吧……”陈束吞吞吐吐。
周叙提起:“上次那个男演员在背后一直盯着你看,你和他是不是……”
“不是不是!!!”陈束几乎要从椅子上蹦起来,“完全不存在,我们就是同事关系!!哥,你还是直男吗哥!!为什么对这方面这么敏锐!!”
陈束要给周叙跪下了,他简直恨不得摁住周叙脑袋把“绝对不是”四个字塞进他耳朵里!
辛洪对陈束似有若无的暗示从两人合作上一部戏就开始了,包括一起录制推理综艺、陈束去酒店试戏,辛洪都能像玩弄掌心的接抛球一样随心所欲地将暧昧控制在合理范围内。所有人都看不出来,只有懂的人一定明白。
可懂的人里为什么会包括周叙???
房间的温度大概是升高了,陈束觉得自己一定脸红了,庆幸的是,他觉得周叙的语气也没能再保持一贯的淡漠,变得有些迟疑含糊——“我……身边也有这样的朋友,所以……”
我有一个朋友?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那位公共朋友?
陈束不敢问。他看见周叙的耳根泛起可疑的红晕。
啊啊啊太尴尬了,可恶,为什么,到底是谁把话题扯到这上面的!!!陈束要原地爆炸了。彭帅,彭很帅,组织需要你,你快回来吧!!
“你的演技很好。”
周叙说。
陈束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自己之前隐晦的求表扬的问话。
“很自然,能让我入戏。”
周叙的目光还是垂落在柚木地板上,耳根处的红晕愈加明显。
陈束轻轻倒吸一口气。
哐啷。
休息室的门被人撞开,小彭急匆匆地举着手机跑进来,大叫:“哥,大事不好了!”
陈束轻轻吸进的气被重重呼出来。很好,彭不帅,你完了我告诉你,你将永世做一个臭弟弟不得翻身!
陈束一个眼刀甩过去试图杀死煞风景的彭不帅。
“哥,真的真的大事不好了!阑阑姐的恋情被曝光了!!”
☆、第 12 章
江湖规矩,艺人在事业上升期一般不宜谈恋爱,一旦恋情曝光,颜粉和女友粉的愤怒会掀翻浏览器。
小彭把手机出示给陈束看,#丁阑圈外男友#已经升上热搜榜。话题的源头是一位自称丁阑男友的网友曝出了两人的情侣照。陈束点开大图一看,就是那天在道具间骚扰丁阑的人。
小彭还有他和丁阑助理的聊天记录:“占姐已经过来了,就在隔壁剧组,哥你要去看看吗?”
占姐是带陈束与丁阑的经纪人。性格雷厉风行,手下艺人不找事儿的时候还是个好相处的前辈,一旦有人给她惹麻烦,那脾气简直像座火山说炸就炸。
陈束:“……”
陈束哪敢这时候去触霉头啊。
周叙从沙发上站起来:“你有事要忙的话,我就先走了。”他把围巾绕回脖子。陈束看他反手拨落在背后的流苏,忍不住手痒想帮忙。
“我送你出去吧。”陈束强行转移注意力。
门外来往的人又变得多起来,大部分工作人员都是生面孔,应该是隔壁民国剧组的。女主出现公关危机,全剧组都要跟着放假。
因为拍摄地点就隔着一条街,两个剧组共用一个休息区,快走到头时,前方终于出现了陈束意料之中的景象——丁阑门前聚着过路迟缓、贼眉鼠眼、举着手机偷偷录音的围观人群。
远远就听见房里的声音传出来:“……戏没拍出来,麻烦倒惹一大堆……”
陈束听见占姐的声音就条件反射一个激灵。自己年轻气盛时或因为贪玩或因为超重受到的严辞教训至今历历在目。
小彭弱弱道:“哥,阑阑姐助理跟我们求救呢……”
“关我什么事”五个字在陈束齿间翻来覆去地滚,还没来得及吐出来,听见周叙说:“那我就先走了,再见。”
黑色羽绒服的隐蔽效果太好了,陈束看着周叙挺拔的背影不出五步就消失在人流里,回头默默掐住小彭脸蛋。
“疼疼疼疼哥你干嘛呀!”
我要你多嘴要你多嘴要你多嘴!
陈束拍拍手,留下一脸红指印的无辜小彭,推门走进了丁阑并未上锁的休息室。
休息室里,占姐翘着二郎腿优雅靠坐沙发,丁阑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绞着手指低头杵在她面前。
见陈束进来,占姐给了个不阴不阳的斜眼:“哟,救兵搬来了。”
陈束嘿嘿两声凑过去:“占总,我就是来凑个热闹,哪敢打扰老佛爷指点江山。再说了,”他压低声音:“外面凑热闹的一大堆呢,叫别人听见了也不好啊。”
占姐捻了兰花指凑到唇边,冷哼道:“还怕被这么点儿人听见?那怎么不怕热搜上十几万的点击量呢?”
丁阑眼泪汪汪:“也怕嘛姐,又不是我发的,我哪知道那人渣……”
“早叫你分手干什么去了,事儿不曝出来就把我的话当葱花捡巴捡巴拨垃圾桶了是吧。照片都曝出来了才叫公司知道,你可真是个合格的女朋友。现在求锤得锤,再否认已经来不及了。当务之急是赶紧分手,这是最后通牒。别让我在公司面前难做。”
占姐拎起手包,踩着细高跟的红底萝卜丁,居高临下给了丁阑警告的一眼。陈束赶紧拉开门,恭送老佛爷起驾。
丁阑的休息室显得空荡荡,没有日用品化妆包小零食,像一个只会停留几分钟的中转站。她家就在本市,没有夜戏的时候,丁阑都要回家。
助理小姑娘把纸巾捧到面前,让丁阑擦去脸上的晕妆。
丁阑捂着脸陷在椅子里哭。
陈束叹了口气。不过这样也好,那人渣把照片发出来,丁阑就再不用成天被这颗□□困扰了。
“还有一张艳照。”
曹优才无比遗憾地说。
他们在文东咨询中心的等候区,面对环形沙发前的落地玻璃聊天。丁阑在咨询室里接受治疗。
曹优才的顶头上司,文东咨询的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许文滇,因为看不过员工低效的工作开展,接手了客户丁阑。
“恋情照是那男的手机里原本就有的,谈恋爱嘛,情侣之间还能不留点纪念?”曹优才为丁阑的遇人不淑表示遗憾,“丁小姐一直忌惮的是那男人偷偷留下的果照。明星遭遇艳照门,就算是受害者,那也玉石俱焚了。”
陈束当然知道。虽然知道,但男性的果照和女性的果照显然不是一个概念,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陈束沉默不语。
曹优才说:“虽然我老板觉得我的治疗进度太慢了,但以我的眼光看,就算他把病人接过去,也得和我用一个思路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