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头的丫鬟们一听是只死鸟,脸上都露出了害怕反胃的神情来,秋珏更是大小心翼翼地说着:“那、那你赶紧拿走,可别让小姐瞧见了!”
“放心吧,不会的!”
姜芹眯起眼睛,若她刚刚没看错,那一片的丫鬟里,有一人始终与其他人不同,尤其是在她踏上屋顶的那一刻,起初还以为是那丫鬟好心,担心自己摔下来。如今倒是不同,那丫鬟听见自己踩到什么东西之后,神情紧张,似是十分害怕。
她便胡乱编了个借口,果然瞧见丫鬟神色一松,长叹一口气。
果然是有鬼!
姜芹冷然瞧着瓦片下的人形布偶,神色愈发严肃。
这东西,背后用朱砂写着不知谁的生辰八字,扎着数根银针,一看便是后院里用来诅咒人的腌臜玩意儿。
如今放置在陆行芳住的弄芳阁屋顶上,显然便是用来诅咒陆行芳的。
若说起来,她过来弄芳阁当值之时,也听说这大小姐梦魇症反反复复,倒也有一两日睡得安生,丫鬟们说是因为她与郭顶护卫有功,想来……便是因为入秋大风将屋顶瓦片吹动,而阴雨又沾湿了朱砂涂描之处的原因。
“大小姐,这鸟儿死的怪可怜的,没得沾了风雨丢了一条命,我将它带下来,你我一同瞧瞧,寻个安生地儿给它烧了怎么样?”
姜芹端着篮子,盘坐在屋顶上,似是天真笑着,朝着陆行芳说道。
陆行芳蹙眉,正欲开口,但见到姜芹那双执意又坚定的眼睛之时,微微犹豫一会儿,一旁的绿英倒是接口:“那你可要小心装着,别让其他姐妹们看到,没得吓到他们了。”
果然是聪明人。
姜芹笑道:“你放心吧绿英姐姐,我用篮子装着,保证吓不到各位姐姐。”
秋珏倒是忍不住埋怨:“绿英姐姐,一只死鸟罢了,干嘛要让江护卫用篮子装着啊,回头小姐的香桂就要重新摘了,还得让人重新上屋顶一趟,多不好啊。”
此时,一个小丫鬟也凑过来,也接口说道:“小姐若想再摘桂花制茶,过几日天放晴了,院子里的新桂又开了一轮,咱们重新采摘便是了,没得偏要去摘屋顶上的老桂树,沾了死鸟的晦气。”
陆行芳眼神深邃,淡淡一笑:“不过是一时起的制茶念头罢了,现在被这么闹上一闹,倒有些累了,罢了罢了,不做什么茶了,你们都退下吧,我有些累了。”
小丫鬟见她歇了心思,便应了一声,随其他人一起告退。
此时,姜芹已经带着小篮子从屋顶下来,篮子里原是用来垫花的丝帕如今打开盖着,还散装了些桂花,看不清底下的东西。
第三十八章
秋珏见到姜芹带下来的篮子,有些嫌恶地闪到一边。
她不好意思责怪姜芹,便开始埋怨起绿英来:“绿英姐姐,你也真是的,一只死鸟,没得让江护卫带下来做甚,污了小姐的篮子,吓着了可怎么办。”
绿英没接她的话茬,拿过姜芹递来的篮子,似笑非笑的点了下秋珏的脑袋:“到底也是个生命,你也丫头也太狠心了些,不如回头一起跟我埋了去?”
秋珏连忙摇头:“我可不要……”
身为陆行芳的一等丫鬟,秋珏平日里也就负责帮着自己小姐梳妆打扮,挑选衣物,平日里的杂活,自有二等、三等和粗使丫鬟去做,放在小门小户里,当半个小姐也是可能的。
一只死去的鸟儿,还不知烂成什么样子,她才不要碰呢。
姜芹见绿英接过了篮子,显然是理解了她的意思,便说道:“既然如此,在下便先退下了。”
陆行芳点点头:“今日之事,还亏江护卫出力,辛苦你了,我会同哥哥和母亲说的。”
如此甚好,姜芹满意极了。
等姜芹走后不久,陆行芳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乏了,秋珏,扶我进去歇息。绿英,你去看着门,别让人进来打扰我。”
绿英点头,谨慎地查看了一番之后,才关上了大门,同二人一起,走到弄芳阁的寝卧。
秋珏心中疑惑,这鸟儿还埋不埋了,但她也不敢问,手底下小心地伺候着陆行芳,又见陆行芳没有困顿午睡的意思,愈发觉得自家小姐和绿英二人奇怪。
“秋珏,你去把篮子拿过来,掀开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陆行芳半阖着眼睛,淡淡地说道。
从绿英和江护卫二人一来一往的对话中,她也明白个大概,有人在屋顶上,放了什么东西,这一屋子里,怕是只有秋珏这个丫头,还傻乎乎的。
“篮子里不是一只死鸟吗?”秋珏小声嘀咕着,却也老实地拿过了篮子,小心翼翼揭开顶上的帕子。
帕子之下,一个白色丝绸的娃娃正静静的躺在篮子里,头顶和胸口的位置,被扎进了不少的银针。
秋珏“啊”的一声尖叫,随后自己紧紧地捂住了嘴巴,一双圆眼瞪得老大,满脸写着不可置信,好半天都没有缓过来。
大户人家的丫鬟,哪会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绿英从篮子里拿出娃娃,将它翻过身,许是因为泡到了雨水,娃娃背身上用红色朱砂写的字,已是晕了一大半,红红的一摊,瞧着怪渗人的。
秋珏更是骇然,唇齿打结,断断续续说着:“这、这是小姐的生辰八字?!篮子里的死鸟呢?怎么会是这样一个蛊毒娃娃?”
绿英已将娃娃递给了陆行芳,对方将娃娃翻开了两遍,轻轻冷哼一声:“看来,有人要害我啊……”
此时,秋珏也慢慢的冷静下来了,不可思议地向绿英问道:“绿英姐姐,你和小姐早就知道篮子里不是死鸟了?”
绿英瞪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也就你笨,听不出来江护卫的话儿!你不是日日说他稳重可靠,那样稳重的人,怎么会不知小姐是如何尊贵?怎么会巴巴地去拿一只死了不知多久的鸟儿,来让小姐去处理了。”
秋珏仍是固执,又说不出所以然来:“可……可……”
陆行芳见她仍是不懂,眼底流露出转瞬即逝的失望,淡淡地说道:“这样的脏活,寻个丫鬟干了就行,没得非得找我,况且一只雀儿,寻常人都是埋了了事,可就他说要烧了。咱们这样的人家里,不就这样的腌臜玩意儿,是烧了的么……”
秋珏这才明了,回想起刚刚那一幕幕,江护卫同绿英姐姐,和小姐之间说得每一句话,果然都是有别的一层含义。
怎么她这个猪脑子,就是听不出来。
不过,秋珏很快就开始气愤起来:“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玩意,用这样的东西来害小姐,简直是喝了墨水一样的黑心!”
“你先小声些!江护卫这般的小心谨慎,还不是为了掩人耳目,不打草惊蛇?你这一嚷嚷的,不都知道了?”
绿英连忙伸手,示意对方小声些,一边恼怒地说道。
秋珏连忙住嘴,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咱们院子里……这、这是出了内鬼了?”
也是,若是没人接应,怎么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在屋顶上,藏了这样的腌臜玩意。
银针刺颅穿胸,这是怎样的狠毒心思,让人不得安宁。
“把这个东西,送到母亲那儿去,看看她怎么定夺。”陆行芳皱着眉头,后院里头,出现了蛊毒娃娃,这不是一件小事,她心中虽有几分小主意,却还是决定禀报母亲,让她来决定。
“奴婢先把这上面的银针取下。”绿英说着,将娃娃身上别着的银针一根根拔出,背后用红色朱砂写着的生辰八字,分别用水浸湿抹去。
也不知怎的,陆行芳觉得胸口堵着的恶气竟是消失了,呼吸顺畅许多,连日来混沌的脑子,都清醒许多。
三人带着那蛊毒娃娃,来到了陆家主母居住居住的单碧堂。
陆夫人礼佛,那单碧堂里,装饰古朴,几乎没什么华丽的摆设,到处都是一股上好的檀香味。房内一隅,设有一个简单的佛堂,供奉着一具约三掌之长的观音佛像,慈眉善目,似是活得一般,让人不敢放肆。
佛堂前,铺有块厚厚的圆形锦垫,一位中年妇人正跪在上面,手中佛珠转动,闭着眼睛念经,满脸虔诚之色。一头乌发盘起,没有任何其他饰物,梳得一丝不苟,加上秋香色的祥云梅花暗底的长袍,愈发显得她端庄典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