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褰棠和衡序人便坐于次首。
虞褰棠搀着衡序人向衡候人和张氏行礼落座,就听张氏说道:“寿亲王好福气,得寿王妃如此贤良的内助。”
虞褰棠客套了一番,赶紧伺候衡序人坐下又是递手炉,垫脚炉地忙。
偏张氏还没眼色,说些挑三拣四的话就罢了,还说什么“就是王妃的姐姐虞婕妤也比不得的。”
衡候人几番给张氏留脸面,暗示她消停些,她也不理会。
虞褰棠又为衡序人奉上一碗清润益气的茶水后,才笑说道:“妾长姐有幸侍奉皇上,那才是天大的福气,就跟太子妃能协理太子一般。
妾也知太子妃为太子处置内务的辛苦,但到底还是要劝太子妃一句,妾看太子妃的眼内充血,眼角有未干之物,印堂晦暗隐有郁色,两鹳却酡红,还一耳耳垂微红肿,且说话略带……气味,应是肝阳上亢,便是俗称的肝火大,看谁都不顺眼。”
不少存心看热闹的人,险些就喷了茶水。
连衡候人和衡序人都不由得用衣袖掩了口鼻,偷偷擦嘴。
肝火大是有的,看谁都不顺眼又是什么鬼? (⊙o⊙)
虞褰棠面不改色地接着开方了,“建议太子妃用菊花和白丹皮代茶饮,但这也不过是能略缓解症状罢了,待节后请御医制些龙胆泻肝丸吃了才好。
对了,太子妃还要切记忌辛辣,那一碟子辣油酱菜,就算太子妃再爱吃也要忌口了,不然就是火上浇油了。那时可就不单是看谁都不顺眼了,是看谁都是欠揍的。咱们妇道人家还是‘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好。”
“噗嗤”也不知道是谁笑出声来的,虽不算大,但还是都听见了。
张氏气得两鹳越发的红了,张口想要教训虞褰棠,就听见衡候人向虞褰棠略欠身,说道:“太子妃这病,寿王妃说得极准的,可见还要再养养。”
听见“再养养”三字,张氏如烈火遭了兜头的冰水,立时就灰飞烟灭了。
衡序人偷偷示意虞褰棠,让她顺坡下来。
虞褰棠称了句“是妾逾越了”,便也消停了。
而在外听了半天的三巨头,除了太后,魏皇后是再收不住笑了,皇帝也眼中带了笑。
御前大总管黎志辛极有眼色的,这时候才开始唱报皇帝驾到。
宫宴好不好吃且不说,只是东西没吃上就来回领茶敬酒地跪地山呼谢恩,可折腾人了。
这不,三趟起跪下来,衡序人的脸就白得跟鬼似的。
虞褰棠赶紧给衡序人含参片,可因为吃了酒的缘故,作用并不大。
皇帝也瞧见了儿子的不对,免了衡序人的礼。
宴席才开始没多久,皇帝就赶紧找由头让衡序人回去歇息,回头又吩咐了御医去请脉。
一番施针后,又是一碗浓浓的汤药吃了,衡序人才得了好受。
可虞褰棠却因此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第74章 第七十四回
只因在御医请完脉后,虞褰棠顺手三指一直点在衡序人的脉上,有那么十来秒,她竟没感觉到衡序人的脉跳,幸好御医施针极时,又缓回来了。
见衡序人好了些,虞褰棠就赶紧太极宫去回话。
魏皇后见来的是虞褰棠,心里着急便说道:“你怎么来了?一句话的事儿,打发谁来回不成的,你又何必走这一趟,你走了谁照看寿亲王。”
虞褰棠说道:“妾这也是怕别人说不清。母后且听妾说,方才王爷险些没缓过来,幸得御医极时施针。”
“什么!”魏皇后一把紧紧抓住虞褰棠的手。
虞褰棠虽觉得疼,但并未挣扎,接着说道:“妾疑心是王爷体内的余毒要压服不住了,妾前番所说的以毒攻毒的法子,该准备起来了。”
魏皇后六神无主道:“好,好,我……我这就跟皇上说。”
皇帝在内殿也正在听御医的回禀,知道衡序人有惊无险了一回,也是什么心思都没了。
魏皇后再来说以毒攻毒的事,皇帝就再没有不答应了的。
从太极宫出来,虞褰棠还有些心有余悸。
衡序人这条命,当真是比她知道的还要悬。
正绞尽脑汁地想还有什么法子是能医治衡序人的,就听身后有人呼道:“恭送太子,太子妃。”
原来因为皇帝和魏皇后的兴致都不高,宫宴草草的就散了。
听得身后的动静,虞褰棠也赶紧回身低头深福。
衡候人大步走在前张氏在右迟了半步跟随。
就在经过虞褰棠面前的时候,衡候人用大袖挡了挡,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还悄声道:“淘气。”
说的是虞褰棠怼张氏的事。
虞褰棠顿觉头毛都要挣脱发髻炸起来了,四处张望了一回,发现并没人看见,赶紧擦了一回鼻子。
可也不知道怎么的,鼻子越擦越痒,越痒她就越擦,所以回到皇子苑时,就都看见了虞褰棠通红的鼻子。
沈嬷嬷和李嬷嬷都当虞褰棠这是担心害怕,偷偷在外头哭了一回回来的。
衡序人醒来瞧见虞褰棠这般,多少也软了心肠,说道:“王妃只管……放心,我早……有打算,我若有何……不测,也不会……让你……半生无依。”
虞褰棠道:“难怪王爷的病难痊,原来净不能安心将养,总费心费神地思虑。思虑最是耗费精血,一旦亏损了可是多少药食都滋补不回来的。望王爷能听妾身一句劝,少思少虑安心调养才好。”
衡序人长叹一声,手臂盖眼睛上,半晌才答应道:“……好。”
虞褰棠能看见眼泪隐入衡序人的鬓发,却也只能当是不知。
久病之人心头的压抑和恐惧,是非本人不能体会的。
衡序人从小体弱多病,知道吃食起便开始吃药,长期病痛的折磨,长到如今心理还算健康已十分难得了。
因此,虞褰棠虽是存着一份私心成的寿王妃,但也是真心想要救治衡序人的。
又同衡序人说了些她将炼制夹竹桃苷的事,虞褰棠便伺候他睡了。
虞褰棠就守在衡序人床边,看着他不大安稳地入睡,默默说了一句,“只要你想活,我便会尽我所能救你。”
宫宴散去,皇帝依礼亲自将太后送回德寿宫。
从太后的殿中出来,皇帝仰头看着漆黑的天,叹息了一回,脚步沉重地沿着两旁提灯宫女照出的明路,往德寿宫宫门走去。
宫女们都微颔首,使得手里的灯更能将她们的容颜映照了出来。
就见皇帝突然就停在了一个宫女的面前,不过几息又迈步走了。
正旦之日,皇帝越发不得脱身,只能一趟趟地打发黎志辛来问衡序人的病情。
虞褰棠并未不耐烦,也一回一回地说,事无巨细的。
可正旦的宫宴,衡序人还是不能去领宴了,自然的虞褰棠也不能去了。
虞褰棠只得打发人去替她给进宫领宴的诚国公夫妻磕头。
得知虞褰棠不得便易,诚国公夫妻也不敢表露对女儿的思想,一气只说家里都好,让虞褰棠只管安心的话。
正旦的宫宴比之寻常都要盛大,闹得更晚。
太后是有了年纪的人,自然是支持不住的,皇帝为显孝心,执意要亲送太后回德寿宫安置。
这时候的雪已停,月色清亮,雪色与月光相映,仿若洁净琉璃世界一般。
皇帝从德寿殿出来,并未着急回去,而是往后头佛楼去了。
就在佛楼前悬的角灯之下,一位身着寻常青衣袄子绿色马面裙的宫女,虽手执笤帚,却如精灵一般旋转在雪地里,裙摆飞舞,翩翩轻盈。
皇帝就这么站在月光和灯光的阴影里,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痴痴地出神。
次日,这位宫女就被晋为良人,还有了封号——俏。
衡候人知道后,说了一句只有佘守义他们才听得懂的话,他说:“俏,乔,俏良人,乔良人,看来又要再出一位昭容了。”
从初二起,一直到正月十四,都是这位新晋的俏良人在太极宫侍寝。
直到十五元宵节,皇帝要与民同乐蹬城楼观灯,后宫嫔妃才真切看见这位俏良人了。
可这位俏良人不管是模样,还是衣着,都是清清淡淡的,不沾半点烟火之气。
在后宫嫔妃看来,不但谈不上美,还有一股目下无尘的傲气,很是让她们讨厌。
这也就是女人们的看法,在男人们看来,俏良人的目下无尘,让他们很有征服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