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番外(34)

陈申笑道,“无事,罪民要解脱了......”

琅邪皱了皱眉。

“只是,罪民对不起殿下......”

“罪民欺骗了殿下......”

他脸上尽是乱雪,说的又是些含含糊糊的胡话,“哪里有什么救人性命的百年雪参......”

“殿下......没有,天下没有白掉馅饼......”

“殿下......”

“罪民等你......”

“说什么呢?!死到临头还在这胡言乱语!”守囚车的黑甲一鞭子抽在车上,鞭尾“啪”地打在陈申脸上,冻得发白的脸登时浮起一道红痕,此人还要再打,却被琅邪一把扯住鞭子,喝道,“你是何人,胆敢虐打人犯?!”

那人脸色一变,“殿下,小的听他这般恐吓大人,怕扰了您的兴致。”

“我有什么兴致?”一扔他的鞭子,“滚!”

还要去看陈申,却见他歪着脑袋靠在囚车上,像睡着了,随车轮的滚动而左右摇晃。

他禁不住去探一探鼻息,探了一下,又探第二次,随即身子一退,险些跌下马去,息子帆扶他肩头一把,“怎么?”

“……他死了。”

人群一阵哗然,几个孩子正围挤着看热闹,听到人已死了,还没哭出声来,便被身侧之人捂住了嘴。

夜幕下,皇城灯火辉煌,地上、树上、屋檐上积雪盈尺,皇宫仿佛一颗巨大晶莹的夜明珠。

一顶软轿被抬到这道宫门前,因不得而入,那里头的人便下来了,门口站着个太监守着,“太子殿下。”

樊勤跟在桂珺身后,那奴才时不时回过头来,“地滑,殿下小心脚下。”

“不知父皇所召何事?”

桂珺道,“殿下恕罪,奴才不敢揣测万岁爷的心思。”

樊勤忙道,“是我僭越了。”

待入了养心殿,桂珺退下。

“参见父皇。”

皇帝正在看书,似没听见。

樊勤略提声,“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抬抬眼皮,也就看了樊勤一眼,却未说什么。

樊勤心里一惊。

这地龙烧得旺,倒不冷,只是樊勤不习武艺,不多时,便膝盖发软,有些受不住。

皇帝没事人一样,连翻了十来页,仿佛早忘了地上还有个人。

等桂珺第五次进来换茶,见樊勤仍跪在地上,忙劝道,“万岁,这书卷中有黄金有宝玉,您也别忘了大皇子还跪着呢。”

皇帝“唔”了一声,放下书卷,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身为太子,难不成这点苦都受不了了?”

桂珺话到为止,端了茶盏便退下了。

掩上门,樊帝道,“起来吧。”

樊勤两腿发麻,险些站不起来。

皇帝冷哼道,“你倒中用。”

又道,“身子可都好了?”

樊勤一怔,忙道,“回父皇,只是小病。”

“太子生点小病,可是将御药房的药都搬空了。”

这话却是夸张了,樊勤脸色一白,只得请罪,“儿臣知罪。”

“你有何罪?”

“儿臣......”樊勤自知上次抗旨拒婚,父皇心中还有气,要请罪,却也不知如何开口。

皇帝冷哼一声。

他只好又道,“儿臣......”

“朕的大皇子,天启的太子爷,朕百年后的君王,你当真知晓自己有何罪?”

樊勤不敢多言。

“太子,你不能仗着朕宠你,便不知分寸起来。”

樊勤又跪在地上。

“天启不过六年根基,外有豺狼虎豹,内有乱臣贼子,稍有不慎便要覆灭,百姓可以不知,你身为未来的天子,怎地也如此天真?”

“父皇教训得是。”

皇帝本有一腔怒火,见他这般做低,肯虚心听训,到底是心爱的儿子,转而放软了声。

“曹相族里势力大,朕本已留意多时,只需他小女成了太子妃,便能将其笼络,为你所用,奈何你竟当廷拒绝这门差事,教曹家失了颜面;那便只有林正家的二女,这女子也是国色,乃父又是镇国将军......”

“父皇!”樊勤听他竟是又要为自己娶妻,不知何处生来的勇气,打断他,“父皇,儿臣暂......”

“放肆!”龙颜大怒,皇帝摔开茶杯,那名贵精致的杯子飞来,从樊勤额前擦过,“大胆!”

“哗啦”一声碎在地上,门外侍卫要推门进来,却被桂珺制止。

皇帝已然怒火冲天,“你当朕的旨意容你一抗再抗不成?今日这人,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樊勤垂着眸,低声道,“儿臣知道父皇为儿臣好,但那林家千金,实非儿臣心头所爱......”

“哼,”他不提还好,一提教皇帝怒极反笑,“非你心头所爱?你倒说说,你心头所爱是谁?”

樊勤沉默。

“可能为你带来一兵一马,一金一银?”

“......不。”

“可能为你稳固百姓,稳固根基?”

“......不。”

皇帝不屑道,“那他能给你何物?”

樊勤身形一颤。

皇帝冷冷问道,“他可同视你为心头所爱?”

那一瞬间,樊勤如被戳中死穴一般,抬头望着他。

说来也是怪事。樊帝一生女人不少,子嗣不少——八个儿子,却在进京前后陆陆续续死了——到而今只剩三个。入宫后,他虽有心多增子嗣,却不知为何,再也没有宠妃怀上过。

身为天子,他不好成日盯着女人的肚皮,但,每当此时,也难免感慨,一朝天子,竟只得三子,实在……命运弄人。

他那三子中,单看相貌,皆是人中龙凤,可论学识谋略武艺,其实样样都是二儿拔尖,然而不知为何,他就是对之喜爱不起来。

他对太子期望甚高,若他只是挥霍金银,玩弄女人,又有什么不能容忍?偏生他平日里如一团棉花般地柔软,唯独遇上此事顽固不化,全没一点天家气概,此时露出这般姿态,更令樊帝怒其不争,“太子可知,你这心头所爱,心头爱的又是谁?”

“父皇......”樊勤再度出声哀求。

“太子当真比不过?就如此甘心?”

皇帝看着自己垂头的太子,恍惚看到当年自己,竟不合时宜地生出一丝惺惺相惜之情。

见樊勤默然不语,皇帝又道,“太子,你是聪明人,你以为这般为他软弱,装聋作哑,他便感激你?哼,咳咳咳咳咳咳......你倒是清正,连问个话,也要醉酒了,才敢含含糊糊那么问过去......”

“你可知,那夜你们前脚一走,后脚你这位心上人便去了何处?又做了什么?”

“父皇!”樊勤素来温和的脸庞涨得通红,“求父皇莫再说了......”

皇帝大手一挥,“朕近来多病,想是日子不多了。”

“平日里训你、考你的多,今日,便作为父亲教你、警你一言:得了天下,你是当今天子,是君,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管他是谁,一切自当由你做主;可你若当真这般软弱,当不了君......呵呵。”

“太子,你好自为之。”

☆、风口浪尖

“太子,你好自为之。”此话犹如一把利剑悬在大皇子樊勤头顶,他震惊地抬头望着他的父皇,无端地对他生出一丝惧意,虽然,这并非他的第一次警告——早在当日陈申被抓之时,樊帝怒火攻心之下,便召他进宫,问他如何看待那陈申所言。

樊勤平素无心争斗,比起国事,倒更爱读书作画,修习诗词,只因嫡长子身份,一朝易主便贵为太子,许多宫里动静,即便不去打听,也自有耳目上赶着禀告。由此,他知晓这陈申与琅邪有些纠葛,不敢大意,所言深知分寸,也与大理寺卿柳辰安说的差不离。

犹记那日夜色深沉,匆匆入宫,父皇靠在金色龙椅上,神色流露出难得一见的疲惫,问他,“太子,你也以为朕有过错?”

樊勤拜在地上,“父皇英仁,所看所思都为天下苍生,只有功无过。”

“哦,那这逆贼全是胡说?”

“父皇是天子,身居高位,看的是大局与天下,凡夫俗子,实在不能体谅父皇难处。”

“太子,换作你,当日入京,那前朝逆臣都如何处之?”

“......”

樊勤默然半响,“儿臣......愚昧,倘若没有父皇引导,儿臣,儿臣不知......”

樊帝叹了口气,“莫说凡夫俗子,便是朕的儿子,朕跟前长大的孩子,朕的臣子,哪个能体谅,朕的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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