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啊……
当时发生那种事的原因他已经没办法去思考了。他只记得自己攻击了有香,想要杀死她,毫不留情的攻击,不只一次。即便在她带着恳求的目光放下剑看着自己的时候,自己也没能停下来。因为那时候自己根本看不见,什么也看不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复仇。
向这个世界复仇,向这个让有香伤心,难过,哭泣的世界复仇。然而现在他明白了。
让她伤心,难过,哭泣的人,只有自己而已。
治崎的呼吸有些紊乱,他撑住了自己的头,却在抓住自己头发的时候发觉手上的感觉有些不对劲。他看着自己的左手,仔细端详,这……这不是……等下。这不是义肢?!这是自己的……手?怎么可能……
他显得难过又难以置信,但最终还是先确定了一下自己的手真的是自己的手。他尝试分解重组了一下床头柜上的杯子。他非常顺利的把一个圆柱形的玻璃杯变成了圆形的玻璃球。球体滚落在地上啪嚓一声就摔碎了。这声音让他变得更加清醒,也更加难过。
得离开这里。
他的脑子里只有这一种想法。不论如何得先离开这里。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理由,他只是想要逃避这一切。不想面对,不想思考自己做的一切。不重要了,全都,不重要了。一切都结束了。
是吧,这就是自己美好的梦境的终结,一切都会回归如初。但没关系,已经够了。真的已经够了。因为自己这样的人,得到这样的梦,就已经足够了。还在奢求什么呢?还在渴望什么呢?反正你只是个人渣罢了。你什么也得不到,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走出病房。觉得腹部的伤口好像裂开了。自己应该治好了才对,还是那时候意识恍惚重组的时候没能弄好,又裂开了呢?算了。他一点也不在乎。他任由血沁出来,他只想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他想要逃离这一切。
冷静下来,然后自己总能找到方法。因为以前都只有自己一个人,不论是什么方法,不论是否正确,自己总能找得到。现在一定也可以。对不起有香,我没有勇气再看着你的眼睛,对不起……然后……
谢谢你给了我这样的梦。我啊……到现在也还留恋着,也还因此而痛苦着。对不起。
我是个没用的男人。不值得你为我做任何事。
就算是对我笑,也不值得。
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但这里有消毒水的气味。是停尸房吗?不,应该不是。是个消毒室之类的吧。但再也走不动了,治崎靠着墙坐在地上。他的腹部在流血,但现在他不想把那个伤口治好。那是有香留给自己的最后的东西,就算是伤口,就算会要了自己的命,也不想让它消失。
“找到你了哦?”
不知道过了多久,治崎快要晕过去了。但他听到了这样的声音就惊醒过来。他想要逃走,但身上太疼了,他站不起来,只能苦笑了一下:“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啊有香。我才好不容易下了决心再也不和你见面了。”
“这样啊,那我走了。”
“别……别走啊!真是的……非要我求你吗?我可是解修师,我是有人设的!不要这样!别走!求求你……”
“你不是人设的吗?”
“哈哈……啊好痛……”笑了一下就觉得伤口在痛了。治崎不知道要怎么办,他还是不敢看有香的眼睛,“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在消毒室找到你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因为这里干净。”
“哈哈哈……哎……好痛……不要让我笑啦……”
“我才没让你笑呢!你的人设呢!解修师才不会笑呢!他只会说‘脏死了!’这样。”有香看着这家伙的侧脸,因为他不肯看着自己,自己也只能去追他的目光,虽然还是会被他躲开,“你不能坐在这儿哦。你又开始流血了。医生说伤口都烂掉了,是你分解重组的时候没做好吧?给我把自己治好啦笨蛋!”
“不要。”
“为什么啦……”
“我喜欢这个伤口。我想留着它。”
“不要留着这种东西啦!为什么啊……大笨蛋!你到底在想什么我完全不明白啦!”
“我是个恶劣的人,有香。你还不明白的话我就来告诉你好了。我啊,一直都在表演,自从遇到你之后就在表演,压抑着心中想要杀了你的冲动,然后压抑着想要占有你的欲望,压抑着想要重操旧业的想法。我一点都没改变,我只是在你面前表演,表现得像是好像变好了一些,但没有啊!一点都没有。我还是那个把你绑架到地下迷宫里的解修师,还是那个逼迫你和我同流合污对你的痛苦视而不见,甚至就是制造你痛苦源头的那个男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治崎停顿了一下,他捂着自己的伤口,再次尝试站起来,但还是失败了,“不要管我了。我不值得。我还会做出这种事,我差点杀了你。就让我留着你给我的伤口,说不定我会因为这个死掉,被你杀死的话我没关系。我可以被你杀死,就让我这么死掉吧。你不是英雄吗——啊好痛!!”
“……笨蛋。”有香给了他一巴掌。
“殴打病患可不是英雄该做的事情吧……”竟然还这么打我啊……你真是越来越暴力了,我喜欢……啊不是。我可以。也不对。算了。治崎说,“就算你说我是笨蛋,你也没办法反驳我说的话吧。”
“嗯。没办法反驳呢。你是个没有长进的家伙——你只是自己这么觉得吧。”有香看着他,用手扳正他的脸让他别再逃避自己的目光,“我没有那么认为啊。就算只对我一个人有所改变也算是改变了。你的确变得不一样了啊!我说过了吧,以前的解修师根本就不会笑。这样就可以了。”
“可以了……?”
“我的确可能会成为英雄吧。但是那不是我的梦想,不是我的目标,打从一开始就不是。是你们自己给我制定的路线吗?不要干那种事……我从很久以前开始,在没遇到你之前,再没遇到死柄木之前就烦恼过,英雄究竟是什么呢?”有香回忆着那时候的事情,她说,“有很多很多人都在引导我,他们告诉我应该怎么做,他们身体力行的演示给我看。我经历了很多很多事情,然后我发现,我想要做的并不是英雄,而是想要成为像那些引导我,帮助我的人一样的人。”
“……但是他们不就是……英雄吗?”
“香川先生是英雄吗?”
“哎?”
“不是吧。尼禄哥哥也不是。布加拉提哥哥也不是。但是他们都帮了我。治崎也帮过我,救过我很多次。死柄木也是一样,还有荼毘,渡我小姐。大家都是这样。不管是因为在我身上看到了什么,或者想要得到什么,大家都在毫不保留的帮我。不管其他人怎么认为,我觉得至少在对待我这件事上,每一个人都是值得我学习的人。”
“可是有香……”
“没有可是啦!我困扰过,烦恼过。我知道你们是敌人啊,我问了史塔克先生他们,问了相泽老师,甚至问了欧尔麦特。他们每一个人都不想束缚我前进的路,他们鼓励我按照我自己的意愿去选择。他们提醒我这条路会充满荆棘,我会承担风险和痛苦,我全都知道啊!说不定有一天会被杀,说不定有一天会受伤,我全都知道,我愿意——承担这个风险!!”
承担……风险?有香你在说什么,你不应该……你怎么可以……啊啊……走进黑暗中的光。为什么这么耀眼,为什么啊?治崎看着她,结果就再也没办法移开目光,就像是看到了火光的飞蛾,完全没办法抗拒的靠近,就算被灼伤了也不会停下。然而火光也是如此,就算被翅膀,被灰尘扰乱,也绝不会停止燃烧,是吗,这是相对的吗?
“治崎只对我一个人改变也好。这说明这风险只会停留在我一个人身上。只有我会对你放松警惕,只有我会信任你。被杀也好受伤也好,只有我而已。我可以为我自己做决定。”有香抓住了他的衣领,“所以这就是我的决定。就这样吧,我已经让解修师笑出声音了,我做的非常好对吧?这样就足够了。你明白了吗解修师?给我换治崎迴出来说话,你明白了吗?”
“可是有香……你应该、你值得更好的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