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落【CP完结】(7)

这个秘密很少有人知道。

不,应该是没有人知道。

因为能够那么近距离站在少将身边的,过去只有他——霓雨——一个人。

现在被少将温柔注视着的是另一个人了。

金发,碧眼,权贵。

人类,真正的人类。

霓雨毫无征兆地轻笑一声,终于从那种凝滞的状态中抽离,周围的声音也再次流动。

他从佣兵中挤过,肩膀擦过肩膀,胸膛撞着胸膛——顾不上躲避他们的臭气,直直走到管理处的光屏前。

今天被投放到光屏的任务比往常多,也有可能是佣兵们忙着关心八卦,没有心思抢任务。总之,他能够挑到平时赶不上的优等任务。

但前提是他看得清光屏上的字。

眼睛没有花,也并非不识字,但他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都看不懂上面写着什么。

脑子像被扔进了一片滚烫的沙子,烧得他连最简单的思考都做不到。

怎么会这样呢?

不是早就知道会有今天吗?

最难的日子——被剥下军装,被扔进军事监狱,接受审判,被强制离婚,被驱逐——这些最伤人的事分明已经过去了啊!

少将会再次结婚,“炽鹰”会有新的队长,而他也已经有了新的身份。097基地的宿舍虽然小得如同集装箱,但到底是个足以栖身的地方。在来到097基地的路上,他花光了所有钱,可好歹,他还能接任务。只要不死,日子就能过下去。

寄生人是最接近死亡的人。

从某种意义上说,所有寄生人都是死过一次的人。

对寄生人来说,能活着,不管是如何苟延残喘,如何丑陋不堪,都是值得庆祝的事。

为什么要为一桩早已注定的事难过?

他不明白。

后背的寄生纹路痛得厉害,他一时间无法辨别,这种疼痛是烫还是冷。

他想,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吓人。

双眼血红,面容狰狞,和放肆杀戮时一样。

他杀过那么多变异生物,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它们总是惊恐万状地看着他。

可见他的确很可怕。

但其实,他只是安安静静地站着,目不转睛地望着光屏,不可怖也不凶悍,只是瓷白的脸变得惨白,淡红色的泪无声无息地淌了满脸。

这是一个可怜,而委屈的姿势。

直到此时,他才真切地意识到,沉驰是真的不要他了。

第7章 感染

003基地,病毒隔离中心。

霓雨睁开眼,所见是一片惨然的白。他下意识眯眼,想要抬手挡住那些刺目的光,却发现身体像不是自己的,脖子以下全无感觉。

脑中响起蜂群乱撞的声音,一些木钝,一些尖锐,像有无数把生锈的刀在他头部劈砍。

“嗯……”

他艰难地发出声音,喉结在脖颈上颤动,随着这一声,他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是从他自己口腔里发出来的。

只是如此微弱的一声,气流从喉咙闯过时,就如烧过了一把烈火,他的整个气管都痛得难以承受。

他转动眼珠,感到汗水正从他额头上落下。

大脑中传出的噪音逐渐减弱,他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为什么感觉不到肢体的存在。

他被感染了。

三个月前,北方061基地爆发罕见的植物疫情。

起因是一队佣兵前往基地西北的高寒森林获取20种土壤样本,用于科研。任务本身是成功的,但其中一名名叫“盖依”的佣兵在森林里发现了一株开花时会涌出神秘气泡的植物。

单就外形来说,这株植物无疑非常美丽,气泡细小发光,乍一看像粉色的雪沫。

盖依的妹妹出生在基地,自幼身体不好,从未离开过基地。

为了给妹妹一个惊喜,盖依在没有告知任何人的情况下,擅自取走了这株花的种子——他们接的是科研任务,所以随身携带着取样工具、储存工具,种子混在土壤中,若非专业人士,根本发现不了。

瞒过了基地外围的军队后,盖依非常得意地将种子种在妹妹的阳台上。

只花了一周的时间,种子就开枝散叶。“粉雪”在房间里散开,蒲公英似的飞向基地的各个角落。妹妹开心极了,每天都叫伙伴们来家里看那精灵般的花。

那时谁也不知道,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在整个基地的上方。

花开后的第七天,妹妹全身皮肤突然溃烂,无数条血管像坚韧的藤条一般从身体里撕扯而出,顷刻间洞穿盖依的心脏、眼睛,以及头颅。

直到死亡,盖依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何其混账的事。

短短三天时间,061基地的平民与军人八成被感染,其中小部分直接死亡,大部分成为浑身爆出血藤的变异人。他们疯狂地屠杀,在突破军队的防线后,冲向离061基地最近的地下避难所……

“炽鹰”一队接到清缴任务后,立即前往北方。

最近十年,战士们几乎没有和植物类变异人对抗过,战斗前期还算顺利,但在任务即将结束时,为了营救陷入包围的科研人员,霓雨带领一支小组冲入重围。

血藤布满了整片天空,破碎的肢体像雨一般翻飞,霓雨护着一名博士撤退,在即将跑出血藤的包围时,左肩传来剧烈的痛感。

那一刻,他的身体陡然变得滚烫,五脏六腑仿佛正在融化,视野变得模糊,耳边只剩下轰鸣。

他知道,病毒已经经由伤口进入了他的身体。

在残存的意识下,他发狠将博士推开,胸口又中了一根血藤。

接着,是腹部、大腿……

后面的事他记不得了,只知道自己一醒来,就躺在一个透明的隔离器中。

医生告诉他,他很幸运,虽然被感染,却没有立即死去,也没有成为变异人,而且受侵入身体各处的病毒之惠,那些致命的外伤没能夺走他的性命。

换言之,只要通过了基因配对,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一个与他契合的动物,他就能接受寄生手术。

如果手术最终成功,寄生纹路出现在他身上,他便能以寄生人的身份活下去了。

只是在这之前,他只能被固定在隔离器中,除了头部,哪里都不会有知觉,像个不生不死的怪物。

得知这个事实时,他感到很荒唐。

他问医生,能不能选择死亡。

医生白发苍苍,奇怪地看着他,说:“孩子,你才22岁。没有哪个22岁的年轻人希望结束自己的生命。”

并不是每一个活下来的感染者都能立即找到供自己寄生的载体,为了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等待,隔离器以外接器官的形式“供养”着他们。

待在隔离器里,生命消耗会被降到最低。在这种环境下,病毒在体内的扩散也会变得缓慢。

但霓雨不想像这样活着。

假如找不到载体,他难道要一辈子躺在这种东西里面吗?

死亡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身体无法动弹,头脑还维持着清醒。

基因配对的结果迟迟未出,医生说,“你再坚持一下,我一定会为你找到载体。”

每一天,他都在清醒中睡去——隔离器会往他的血管中注射药剂,只需要3秒,他连意识都会被隔离器接管。

12小时之后,药效过去,他从混乱中醒来,需要重复一个冗杂而机械的记忆复苏过程,才能明白自己的处境——就像现在这样。

他眨了一下眼,好在这个动作还能由自己完成。

白天是最难熬的,漫长得像是没有尽头。

为了保持“生”的状态,所有等待手术的人都不能长时间昏睡。日子以12个小时为单位前行,无意识12个小时,清醒12个小时,无限重复。

医生又来了,满面红光,像获救的是自己似的,“配对成功了!是一头编号为A238590猎豹!孩子,你很幸运啊,猛兽是最优等的载体。手术顺利的话,你不仅能够恢复健康,还能够重返‘炽鹰’!”

他终于振奋了些,一个声音在脑中问道:我,我还能回到“炽鹰”?

天知道他多想回到“炽鹰”。

小时候,他在地下避难所吃了数不尽的苦,为的就是在16岁成年时成为特种战队的一员。

医生在终端上一番操作,光屏突然竖立,一只干净精神的猎豹趴在草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几秒钟后,猎豹转过脸,几乎与他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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