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烟望着那抹亮眼的红色枪缨,摇了摇头。
宴星渊横枪递过来,凉烟抬手抓住,他转身站至身后半拥,两手也握在枪杆上:“士兵上阵杀敌,长/枪定会染血,若血液顺着枪杆流下,就会变得很滑,士兵们很难握住。但有了这串红缨穗,便能吸走血液,阻止血液淌下,也就不会影响兵士作战。”
凉烟心中一肃,她未曾见过血,也未曾见过战场厮杀:“他们都是英雄。”她想到自己,所思所想只有安身立命,如何守护家人,哪怕她日后有了能力,她也不会想着去前线守卫疆土,保护百姓,她是自私的,想守护的,只有身边的人,“二哥从军,是为了什么?”
宴星渊握着枪杆,引导着发力:“阿桑,我非凉大将军那般一襟朗月,心怀天下百姓之人,你是否会失望?”
“不会。”凉烟想到日后宴星渊的丰功伟绩,就算他并非心怀天下,但他实实在在给百姓们带来了百年间最安稳的盛世。
宴星渊从嗓子里轻轻嗯了一声,迅速将枪扎出去,提声指引道:“枪是爆发力最强的兵器,扎枪要直出直入,腰腿臂腕之力皆要与枪合为一体,劲透枪尖。”
凉烟随着宴星渊的动作发力,领悟很快,初步掌握了要领之后,宴星渊收了枪。
“接下来我教你用刀剑,阿桑,你身体灵活,缺点在于力量薄弱,我会教你如何运用巧力,着重快准稳健。”
宴星渊教的并不难,只几个要点融会贯通,学会了巧力,刀枪剑便有了共通点,学起来很快。
收剑之时,一片冰凉落至手上,很快融开。凉烟抬头,便见黑沉沉间有絮絮散乱的白色飘落:“二哥,下雪了。”
宴星渊也仰头望天:“嗯。”
雪花由零星的细碎越飘越大,宴星渊拉着凉烟进屋,递了个手炉过来:“明日我便要回前线了。”
凉烟心里一动,接过手炉:“我知你们内力强的,不惧严寒,这个是你特意拿给我的?”
“嗯,新兵营那边没有,便给你拿了一个。走吧,送你回去。”
凉烟微愣:“我自行回去就成。”
宴星渊径直拉过凉烟臂膀:“夜深路滑,你一个人走,我不放心。”
凉烟被拉着走,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之感:“二哥忧心了,我一个男儿,这区区的天黑路滑,不打紧的。”
宴星渊没松手,稳稳走在身侧挡住寒风:“我知晓,但许是阿桑你现在年纪尚小,便总叫人心生疼惜。”
凉烟捧着手炉,暖烘烘的,悄悄侧眼去看,雪扑簌簌落下,落在他眉眼间,神色竟不再有分毫往常的淡漠冷寒,带着股子春阳破冰雪的轻柔暖意。
原来二哥这人看着冷傲,待亲近之人却是体贴的,想来待喜欢之人温柔更甚,如此说来,二哥骨子里更接近女子?他喜欢的男子,应当是充满阳刚之气的吧。
宴星渊察觉到凉烟在偷偷打量,且满脸深思随即又恍然的模样,禁不住侧头问道:“你看着我,在想什么?”
凉烟慌忙别过头:“没......没什么。”说完又耐不住心里的好奇,试探道,“二哥喜欢的男子,是什么样的?”
宴星渊抬手轻轻拂掉凉烟头上的雪花:“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凉烟心道似乎问得过于直白,赶忙解释:“我的意思是,你心里记得最深,或者说最感怀的男子,是谁?”
宴星渊认真想了想,凉烟又偷偷拿眼瞧过去,巴巴等他回答。
“凉大将军。”
“什么?”凉烟掏了掏耳朵,不确信地又问了一遍,“你说是谁?”
“是大将军,凉云天。”
凉烟骤然停步,满脸郁结及震惊地望着宴星渊:“你......你......”却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宴星渊随之停步,雪越落越大,飘扬在两人面前,洁白轻盈。
宴星渊干脆解下外袍,遮在凉烟头上挡雪:“幸得凉大将军赏识,起初几年教会了我许多,我才得以少走弯路,他是真正心怀天下百姓的英雄,值得我敬佩,也是心存仁义的好人,真诚给过我帮助,自当牢记心间。”
凉烟僵着脸,再说不出一句话,直至宴星渊将她送回,她也只是闷头进了屋,连谢字也未说。
作者有话要说:宴星渊:我媳妇多半有病,胡思乱想病
第四十章
凉烟辗转反侧一宿, 越思量越难以接受, 翌日青着眼眶去的演练场。因着有宴星渊指导, 凉烟已没了昨日生涩, 枪/刺出去又稳又快, 只是所谓的巧劲,她一时摸不太准。
看了眼身旁的方安,他块头大, 力量拔尖,枪在他手里耍着能带起风声。
“方兄, 不如我们来对练吧?”
方安先是意外,随即一喜:“好啊,自己瞎琢磨总比不上切磋进步更快。”
方安先施了一礼, 随即抬枪向前一刺,凉烟自知力量不及,枪身一抖,聚力于枪尖,平稳往旁轻挑。
方安眼眸一亮:“柏兄好技巧, 如此我便使全力了。”
方安长/枪骤然如疾风暴雨来势汹汹,一枪接着一枪, 又快又狠, 且力道透过枪杆震颤,直逼的凉烟乱了身形,只能横枪去挡。
但也正因为方安的力量够强,凉烟才能感受着如何用巧劲去抵挡, 两杆长/枪胶着在一起,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响。
凉烟逐渐摸索到技巧,由一开始的节节败退至越来越顺遂的游刃有余,她始终记着宴星渊说的,切莫动作太多,以最轻简的动作去灵活化解强力。
杨教头逡巡间,便见方安猛力攻击,累到额间出汗,而凉烟身子沉稳,只简单的出枪/刺挑便尽数挡下,且时不时还能出其不意攻上几招,一派轻松简练的模样。
这如何能叫他不吃惊?方安是队列里最突出、他最看好的一个,弓箭若非是凉烟能使出双箭齐发,那第一非方安莫属。
方安强壮魁梧,枪在他手里耍起来最为有力,也是攻击最强的一个,而柏桑昨日还生涩的连枪杆都握不稳,今日便能气定神闲挡下方安的所有攻招?
越瞧,杨教头面色便愈沉,凉烟那匹越影神驹,营里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总教头都眼馋不已,当真是身姿飘逸,快如残影,过那些障碍如无物,骑术一项自是不用说,无人能与凉烟匹敌。
如此便当真叫她拿下两项并考第一?
杨教头心里很不是滋味,若非起初生有偏见,后又生出莽撞相争,他如今也不用经受这般煎熬。
雪下了几日才停,在地上堆积起厚厚一层,营里人多,踩来踩去便只剩脏兮兮的泥泞。
这几日,其它队列里,先前提出切磋,要争夺并考全营第一的九个少年皆是不甘示弱,卯足劲拼命练习。
关于押赌,整个训练营几乎所有人都参与了,每日里为着谁更有可能拿下第一,争论不休。
“我看洪任是最有希望的,他可不是一般的乡野小子,他家是开武馆的,手上功夫实打实得厉害,枪法考核,他必能稳拿第一。”
“枪法好又怎样,你看人家柏桑,那马儿谁能比得了?骑术再好,也顶不上人家的马儿好。”
“话说并考那日,能骑自己的马儿?柏桑的马驹从品种上来说,甩开大家一大截,当真不公,要比,就该用同样的马儿才对。”
“别说柏桑了,看见那边骑马能纵向横移的没?那个是我们队里的强人吴山,真比马术,那柏桑怎能及他?我赌吴山赢。”
“他们十个,我看都很不错,要不我多押几个?”
“我把我半个月的伙食都押进去了,这若是输了,后面我可怎么活,李石头,你可一定要争气啊。”
冷寒的天,营里却是一派火热,引得教头们也心痒难耐。
“这些日子走哪都能听到那些少年三五成群说着押赌之事,我这耳濡目染的,也跟着心潮澎湃起来,真想参与赌上一把,要不我们教头间来开个注吧?”
“眼见并考临近,这真要开注,可得抓紧了。”
“说起来,你们最看好的,是哪个?”
“这还真不好说。”
“你们到底赌不赌?”
“赌,自然赌,不过我们拿什么赌,银子肯定不行,如那些少年般用伙食赌对我们来说,无甚意思。”
“那当然得用好东西来赌了,我这里有一坛好酒,十多年的陈年佳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