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无声地哭号,无声地咆哮。
罗月莲甚至怀疑她再敢多说一个字,文蔷手里的剪刀就会狠狠地刺下去。
血溅当场。
正背对着两人下楼的柯氦若有所感似的,脚步猛地一顿,可最后还是重新动了起来。
吱呀吱呀,伴随着木质地板一声接一声响起。
他再也没回头。
文蔷这才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一般,松开了剪刀。
雪白的脖子上留下了一线血痕,可她却像是感受不到丝毫的疼痛。
她跪坐在地上,抬起满是仇恨的眼睛看着罗月莲。
“老爸死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差点被讨债的打死那会儿,你在哪里?我被逼得差点要去卖血卖.身的时候你在哪里?现在想要来找我要钱了?罗月莲你配吗?”
说着,文蔷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又挣扎着地上爬起来。
她又再度抓起了剪刀,将尖锐的那一边对准自己的心口,又将剪刀的手柄往罗月莲的手里送。
她双眼像是起了雾的夜晚,诡异阴沉。
“你真的这么想要钱吗?那我给你个机会,现在就在这里,往这里戳。稍微用点力,钱就全是你的了。”
“罗月莲,你动手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杀罗月莲
ps我太卡了,更晚了果咩qvq
第37章
罗月莲又惊又怒, 道:“你别以为我……”
话还未完, 就又被文蔷牵引着手往前送了送。
罗月莲被吓得脸色煞白, 猛地甩开了剪刀, 喘着粗气看文蔷, “你……你还真想死不成?!”
“不是你一直想逼死我吗?怎么,心软啊?”文蔷的眼神, 语调无不嘲讽。
罗月莲惊恐地看着文蔷。
以前的文蔷看似努力生活, 但眼底却是一潭死水。
可现在的文蔷在她的面前要死要活, 身体里却似乎蕴藏着无尽的生机。
她不再和之前那样沉默, 忍受, 而是开始发怒,开始抗争。
是什么?
或者说是谁改变了她?!
罗月莲觉得一切似乎脱离了她的掌控,她紧张道:“你到底怎么了?”
文蔷又朝着罗月莲笑了笑, 道:“你是喜欢自己拿剪刀捅死我, 还是更喜欢我现在把你从这儿推下去?选一个吧。”
说着,文蔷又弯腰去捡剪刀。
罗月莲骂道:“你还想杀人你……”
文蔷拿着剪刀的手朝罗月莲面前伸去。
罗月莲一时间分辨不了她究竟是要给自己剪刀,还是准备将自己推下去。
“你!你这个死丫头发疯了!”她还是被吓退了。
“我改天再来教训你!”罗月莲跳出文蔷好几步远, 又狠狠瞪了眼文蔷,才蹬蹬蹬跑下楼了。
文蔷平静地将剪刀放回了桌上,自己才在床旁边的地毯上坐下。
她靠在床边,模仿着柯氦上回在这里睡着的姿势。
宛若这样就能离他近一点, 再近一点。
文蔷就这样闭上了眼睛。
她突然不怕柯氦看见她浑身的痈疮和伤疤,也不想和之前那样把自己偷偷藏起来。
她好想见他。
“小蔷薇。”
她突然听见柯氦的声音。
“小蔷薇。”
文蔷睁开眼。
熟悉的卧房,熟悉的月色, 还有月色下男人温柔如水的眸子。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喊出那个熟悉的名字,叶片就剧烈地颤抖起来。
柯氦伸手摸了摸可怜兮兮的花苞,笑道:“原来叫你你真的会过来。”
“为什么叫我过来啊?”文蔷仰着脸看他。
柯氦道:“之前总是你想要见我就过来了,这次我想试试如果是我想要见你,你会不会过来?”
柯氦听到她内心在哭泣,他只当没听到。
他又轻轻摸了摸花苞。
“没想到你真来了,这算不算心电感应?”
文蔷又抖了抖叶子,含糊道:“算吧。”
“说起来你还欠我一束小雏菊。”柯氦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雪白的花苞,有些漫不经心地说。
文蔷只疑问了瞬间,就猛地记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柯氦的确是付过一束小雏菊的钱。
后来她出了车祸,来来回回折腾,也就没有兑现那束小雏菊。
“那我明天还你钱。”文蔷格外认真地说。
柯氦笑道:“存在你那儿吧。”
文蔷‘唔’了一声,道:“那我给你放钱包里。”
“要听故事吗?”柯氦问她。
文蔷别扭地说:“你讲我就听。”
柯氦将花盆从窗台上搬下来放在床脚,自己则是挨着花盆坐下,长腿舒展开,“那我给你讲小雏菊背后的故事吧。”
柯氦从小就是在实验室长大的。
父母都是研究化学的。
百天是在实验室,抓周是在实验室,后来的生日也都是在实验室。
他继承了父母的高智商,汲取着周围源源不尽的知识。
他抱着那些冷冰冰的试管和仪器,莽撞地长成了一个小怪物。
在轻轻松松得到了别人穷极一生可能都得不到的成果后,柯氦觉得自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但似乎又两手空空,什么都不曾有过。
身体里似乎被知识吞噬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卷走他的骨血,他的感情,他身为人类的怜悯。
终于那一天,他用浓硫酸化掉了一个试图盗取他实验成果,并且还要对他动手动脚的男人的手。
他终于变成了别人眼中实质性的小怪物。
没人敢接近他,所有人都畏惧他。
终于,在十八岁那年,趁着自己还没有被黑洞完全吞噬之前,柯氦决定离开。
在外面他见到了广阔的世界,各色各样的人。
他才终于将自己日益削减的骨血弥补了回来。
可他依旧觉得自己的心是空的。
每天晚上都能听到呼呼漏风的声音。
直到一场火灾烧毁了研究所,被同时困死在里面的还有生育他的父母。
他不得不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又跌跌撞撞,遍体鳞伤地飞了回来。
“那你肯定飞得很累了。”文蔷说着,蹭了蹭男人的指腹。
暖洋洋的,根本不是他嘴里所谓的冷血的小怪物。
柯氦听到她的心声,只觉得舌根发苦,道:“我还以为一般人都会觉得我任性,所以活该见不到父母最后一面。”
“我不是一般人嘛。”文蔷嘿嘿笑了笑。
柯氦沉默着。
文蔷又问:“那你想他们嘛?”
柯氦点点头。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哪怕千百般否认,可每次在实验出了成果后,他还是会在第一时间想着向父母炫耀。
就算如今不能面对面说了,在心里他也想要好好向对方传达。
“我也很想我爸。”说着,花骨朵儿又蹭了蹭柯氦的手指。
柯氦回应似的碰了碰她,才道:“和花盆有关的故事,能和我讲讲吗?”
往日里稍微提起来都觉得鲜血淋漓的字眼。
此刻被柯氦不动声色地提起。
文蔷没有反抗,任由压制着的思念和倾诉的欲念倾泻而出。
“好啊。”她朝着他笑笑,“不过我爸就是个普通的花匠,没你家那么厉害。”
柯氦道:“花匠很厉害。”
“花店老板娘也很厉害。”他想想又补了一句。
幸福的家庭千姿百态,不幸的家庭却似乎只有一个模样。
文蔷回顾自己小半辈子,只觉得像是一眨眼那么快。
无非就是嗜赌成性的母亲外加一个敦厚善良的父亲,这个悲剧无论怎么写,翻来覆去的都只有那么几个字眼。
“我有时候真替我爸不值,人太老实了就是容易被欺负。我都想欺负他了。”文蔷愤愤说着,说完又泄了气。
只可惜欺负不到了。
那个敦厚的男人生命止于文蔷高一那年的暑假。
肺癌晚期。
总是和尘土打交道,压力大了也不说,就知道一个劲地抽烟。
她的无良爹,就这样狠心抛下她走了。
那会儿文蔷哭得撕心裂肺,灵还没守完,追上门的就是讨要赌债的小混混们。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样凭着一腔孤勇,将一群小混混全部赶走了。
可欠下的赌债总是要人来还的。
“他们总是盯着我爸的店,我没办法了,也顾不上学习了,就回家了。”文蔷想着又抖抖叶子,还颇有些骄傲,“那会儿我可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