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他的确不把这小儿放在眼里,还想趁机拿下淮南道,最初几次那小将手忙脚乱吃了亏,丢了几座城,但很快便适应过来,最后不仅收复了那几座城,还时不时的窜到浙西,他狠狠教训了这小儿几次,算是不敢再来了。
但总是跃跃欲试,让他绷紧了心弦,不能放开手脚对付东南道的齐山。
要不然早就把东南道啃下一半了。
淮南道有项南这种凶将,又是楚国夫人的老巢,里面防卫森严道道关卡如同层层铁网,看起来松散,实则风吹草动就能拉网,网一拉起,天上地下插翅难逃,他试过很多次了。
而江南道虽然有所谓的剑南道兵马,领兵的不过是个小丫头,其他的都是怂官怂将,摆出凶恶的样子就能吓的他们不敢动,境内也散散松松筛子一般。
“对于安大公子来说,从江南道容易过,但对于我来说,江南道可不好过。”连小君道,“安大公子可能不知道,我们连氏跟李氏是有仇的。”
安德忠想起来了,他当然把连小君的底细都打听清楚了,也知道李奉安当年跟连氏的决裂。
现在江南道的李家小姐,对小儿都督唯命是从,当然要防着连小君。
如果带着兵马杀过去,江南道最合适,现在杀过去是不行的,一个江南道容易杀,但一动手就不是只是他跟江南道的事,两边临近的齐山项南都会动手。
他现在没时间跟他们撕缠,他要尽快的赶回太原府,要想尽快回去,就要潜藏行迹,偷偷摸摸的穿过去连小君到了江南道必然要严查甚至羁押。
“淮南道就不一样了。”连小君对他一笑,再看向淮南道境,“我和项公子虽未见过面,神交已久。”
安德忠没忍住失笑:“神他娘的神交已久,你们不就是都是楚国夫人的情夫吗?不对吧,你到淮南道更危险,那项南为了独宠,会杀了你。”
连小君道:“不会的,我们既然都因为楚国夫人而悦,可以说是英雄相惜。”
安德忠哈哈狂笑,他一向听到别人说他是疯子,但现在觉得这世上疯子太多了,他才是个正常人。
“大公子不用担心。”连小君道,“我去与项南一谈借路,家兄留在大公子这里”
他看向河岸上密密麻麻如同竹林铺开的人马,人马都不穿铠甲,但气势依旧骇人。
连小蔷夹在中间,如同小鸡崽瑟瑟。
看到连小君看过来,他的眼泪唰的流下来,试图改变连小君的想法,但这是徒劳的。
安德忠没有再说话,只对连小君抬手做请,连小君对他施礼告别,施施然向河边走去,河边停留一艘小船,他将坐着小船到对岸,然后去见住在扬州府里的项南,拿到境内通行的军令。
这并不是很容易的事。
淮南道虽然是楚国夫人的老巢,但现在交给了项南,项南虽然跟楚国夫人关系匪浅,但到底是个男人,男人嘛可都是满口谎话翻脸无情的。
握着淮南道这么大的一块肉,吞下了就不会吐出来。
单单拿着楚国夫人的命令,不打招呼就想在项南眼皮下畅通无阻,是不可能的。
而就算是情人,情深意浓,但楚国夫人要把安德忠放过去的消息还是不能告诉他,项南的背后可是站着项氏,楚国夫人做的这种事又是足矣灭九族的,如果项南知道了那可以吞下的就不只是淮南道,而是京城,是楚国夫人手中所有的权势。
当然,这件事也能容易,就是这是一个骗局,楚国夫人的两个情夫,或者再加上楚国夫人,一起设下的圈套,在他入淮南道后,将他围杀。
不过他安德忠也不是就成了案上鱼肉了,再潜行,他带的兵马也足够多,想要杀他没有那么容易。
安德忠思绪飘忽,一会儿觉得是真的。
他看了楚国夫人的信,信上跟连小君说的内容一样,甚至比连小君说的还写赤裸裸,通篇表明一个意思,她已经不管这天下是谁的,她只要自己手里的权势
这信上任何一句话展示到人前,都能让朝廷定她谋反叛逆,或许也为了表达诚意,让此信做证据,楚国夫人在信上盖满了章,楚国夫人的印,武氏私印,淮南道节度使印
还有那个证据,玉石摆件。
但安德忠一会儿又觉得这些都是假的。
信也好印鉴也好都能私造,就算揭穿了,楚国夫人哭哭啼啼说一句被偷了,谁又能奈何她?天下这么乱,丢点东西又算什么稀奇。
那个玉石摆件,楚国夫人说是他送的,他恍惚记得当初的确往窦县送过礼,但那只是为了去探查情况,礼物也是让人随便去街上抢的他的东西可舍不得送人。
抢来的礼物他哪里知道是什么样!
当初送礼的那个小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打死了。
安德忠神情阴影不定,看着青色的仙人消失在青纱帐中,收回视线,落在连小蔷身上。
这是连小君的哥哥,说是两人自小结伴亲密无间不分你我。
“连公子为了我冒险去见项南。”他狰狞一笑:“你这个哥哥,祝福他顺利归来吧,否则你的命就不保了。”
都被扣押当人质了,连声公子都不喊,什么他这个哥哥连小蔷神情绝望,连小君这家伙哪里在乎他这个哥哥性命,而且,连小君也不是为了安德忠冒险的,从淮南道过是想见项南吧!心里不知道怎么高兴呢!
连小君一路坐船进了扬州府,远远的就看到岸上一群白袍兵将,纵然也是一身白袍,有个年轻人在其中依旧闪亮。
连小君站在船头,眼里的笑四溢而出。
这个年轻人就是项南啊,一个不知道自己变成了自己未婚妻情夫的可怜人。
水急船轻,连小君轻轻飘飘滑近,抬手一礼。
“项公子,久仰久仰。”
项南看着水中飘然而至的男子,心里赞叹一声,含笑还礼。
“连公子,彼此彼此。”
彼此吗?连小君想,也算是彼此。
他和他都以为那个掌控在手中,最少也算棋逢对手的那个陌生女人,其实与他们才是最熟悉的人,而那个夫唱妇随恩爱情深的丈夫武鸦儿,与妻子才是陌生人。
这世间真是有趣,连小君哈哈笑了,岸上项南也哈哈笑了。
第一百零八章 各有各道
春光普照大地,原本荒芜破败的城池也重现了生机。
安东城也是如此。
因为楚国夫人收复了京城,安东这边没有了威胁,流民渐渐聚集,躲藏逃离的民众也重回家乡,再加上项氏一族数百人在此聚居,一个冬天过后,城池也苏醒过来。
有人开始耕田,有人开始修屋,城门城池里外也有了兵卫把守巡逻,原本河南道的兵马试探来过,但看到悬挂项氏大旗的数千兵马驻扎,便立刻跑了。
有卫军驻守,再一打听还是英武将军的兵马,民众们聚集来的更多了,街市渐渐的开了,官府也有了人穿着兵服的将官,核查登基人口,禁止斗殴拐骗,有人受欺负试着来告官后,将官派兵马将作恶的抓了并驱赶离开安东,涌向安东的人顿时更多了。
“家里这么多人,让他们去衙门管事就行了。”项大老爷对项云道,“你那些兵马都是有大用的。”
项云点点头:“我先用兵马把规矩立起来。”
乱世里只有兵马才能威慑。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项氏就算离开了太原府,也依旧能很快在一地再站稳脚,项大老爷面带微笑的喝了口茶,没有了太原府,他们有了安东城。
以后这安东城就是他们项氏的了。
官府他们收整起来,这算是大功,将来朝廷也不会夺走,只会顺水推舟。
“家宅附近已经住满了吧?”项云问。
原本荒芜凋敝的城池里外突然变得挤满了人,废弃的宅院也突然住满了人,有的是原来的旧主人回来了,有的则是流民捡着住了,当然因此也产生了纠纷,旧人回来驱赶新人,随着这样的纠纷越来越多,项云让兵将们开始统计房宅。
项氏一族数百人,占据了一条街的宅院,因为他们人数众多,有护卫有兵马,很多人就是最先围绕着项氏族人所在聚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