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应得的,是她用勇气和生命的换来的。
想到这件事她的心再次砰砰跳,看着镜子里肤色不再白皙,神情憔悴,嘴唇都是干裂自己都不认得的女孩子,女孩子嘴角弯弯一笑。
她没有变成跟别人不一样的人,她只是变成了她想做的这种人。
自己可以选择,选择做想做的事,不惧艰难险阻。
事情还做成功了。
李明华手抚着脸颊,感受着手心的炙热,像做梦一样,又想其实应该算是噩梦,如果可以,宁愿不做这个梦.....时而高兴时而叹息,丢开这些纷乱的念头,二十多天的疲惫将她淹没沉沉的睡去。
虽然江陵府有知府有项云,李明华也没有彻底的清闲,沉沉的睡了一个白天一个黑夜,第二天天刚亮她就出门了。
过了一夜,街上清扫过,伤员死者也不再躺在街上,虽然断壁残垣和血迹还到处都是,来往行走的民众面色悲伤又疲惫,但气氛平和了很多。
街上干活的多是民众,再就是官吏们奔走,逐一的查问流民登记在册,然后指引去一个地方集中,领取免费的粥以及分派事情做工,江陵府的本地人则登记家里多少人,伤了多少,亡故几个,还余下几个......
夏日里神情疲惫身上被汗水打湿,声音已经嘶哑。
守护江陵府的时候,兵将和官吏伤亡了很多,现在他们的人数很少,看样子一直没有休息。
官吏们身后跟着兵丁,兵丁们没有干活,只跟着官吏们,轻轻松松说说笑笑看官吏们清查江陵府的人丁。
看到李明华大家都忙问好。
“你们在做什么?”李明华问这些兵丁,认得出是山贼们,“你们怎么不帮忙?”
山贼们没有什么拘束道“我们不识字。”“我们什么都不懂啊。”
李明华皱眉道:“那你们可以去做别的事。”
比如清扫街道救治掩埋伤亡。
山贼们摇头七嘴八舌“那可不行。”“我们在这里帮忙呢。”“万一有人不配合,我们要帮忙抓起来。”“说是让我们负责城内治安嘛。”“把人查清楚管好是最要紧的。”
这不是懂的挺多的?李明华皱眉,再一细问这些事清查人丁,统一管理流民,施粥也交由官府来做,竟然都是楚军要求的。
李明华来城东的流民所在,穿过几间破屋子在其内见到了山贼的大哥。
他正跟四五个山贼在玩骰子,李明华到来也没有让他停下。
“是啊,是我让做的。”他说道。
李明华道:“现在叛军才退,不是应该加强城防吗?这么疲累的查人丁干什么?”
男人一手抓了抓头,双眼盯着桌子上赌局,嗯哼哼两声:“我怎么知道,反正就是这样做的,把人安排好了,城池就好了。”
说的什么啊?李明华皱眉,刚要再说,外边有人跑进来找李明华:“外边说有淮南道楚国夫人的援兵到了。”
真的楚国夫人的援兵到了。
此言一出嘈杂的屋子顿时一静,大呼小叫的山贼们安静下来,神情惊慌不安。
真的来了,他们这些假的岂不是要被揭穿了?
蹲在一旁的土蝗抱紧了承庆的大斧,搜罗一些金银早点跑就好了。
李明华看着一屋子变成鹌鹑的山贼们,深吸一口气,道:“我去见他们,我会和他们解释,你们既然杀敌,不管先前是什么人,现在都是有功的。”
山贼们没有说话,都看向那个男人,男人神情依旧轻松,摆摆手说声好,又将手里的赌注推出去哈哈大笑:“我赢了我赢了,给钱给钱。”
大哥的吩咐比真淮南道援兵到来还可怕,山贼们立刻回过神,纷纷给钱,屋子里的凝滞被打破,重新变得嘈杂。
是故作镇定,还是信任她?李明华心里想着,看了眼赢了钱,双手抚发鬓,脸上满是得意笑的男人.....
察觉到她的视线,男人看过来,笑着冲她将眉毛挑了挑。
李明华转身走了出去。
......
......
淮南道楚国夫人的援兵主将是个年轻人,名叫周石,已经被胡知府迎到府衙。
胡知府道谢过后大赞楚军的威武,李明华进来时,看到那主将一脸惊愕,但他没有断然说淮南道没有楚军,而是认真的听胡知府说完。
“不知楚军在何处,我既然来了,应当一见。”周石说道。
李明华上前道:“他们都在城里负责城防,周将官先请稍坐。”
周石哦了声,没有反对,但也没有入座,年轻沉稳的脸上神情闪动。
这是个不容易不被说服的将官,尤其是现在起了疑心。
厅内的气氛便有些古怪,胡知府察觉到有些不解。
“周将官请听我详细说来。”李明华只能立刻给出解释了,但先要避开胡知府,正要找个不高明的借口请胡知府回避,门外有兵丁蹬蹬跑进来。
“周旅帅。”他说道,手里拿着一封信,“楚军的主将说给你的,让你带给夫人。”
这家伙,李明华惊讶,他要做什么?还要骗吗?淮南道楚国夫人的兵将可不是她这种小姑娘!
这人怎么不听她的,自作主张画蛇添足.....
太突然了李明华不知道该怎么阻止。
周石伸手接过信,没有任何迟疑的打开。
李明华的视线盯着周石,胡知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也看着周石,厅内的气氛再次凝滞,直到周石抬起头。
“我知道了。”他说道,将信叠起来放入袖中,再看李明华和胡知府,“请大人讲讲是怎么守城的吧,现在叛军动向又如何,夫人接到大人的信很是担心。”
就这样了?李明华有些惊讶,那个男人写了什么?竟然让这位将官不再询问?
不过既然对方不再问,她当然不会主动提这个话题,安静的退后坐下来。
厅内响起胡知府讲述守城经过抑扬顿挫的声音。
第四十章 挥手自去
夜色降临的时候,江陵府城外遍布星火。
远处的彭城大营有剑南道兵马恍若银河,四周是项云带领的假充东南道的陇右兵马,城外则有新来的淮南道楚国夫人援兵。
点点密密像一张大网,护着这一片广袤的天地,站在城墙上看令人心安。
城内虽然灯火不那么亮,巡逻的兵马不多,也无所谓了。
李明华来到流民被统一安置的地方,看到聚集的土匪兵说笑闲坐,如果不是一身兵袍,跟流民也没什么区别。
听到李明华找他们主将,土蝗被带了过来。
他问:“明华小姐有什么事?”
土蝗人如其名,矮小面黄头大,穿着不太合体的兵袍,身后紧跟着四个的土匪兵,两个兵还合力抬着承庆的大斧,护卫以及威武的大斧让土蝗也添了威武之气,说话做派真像个主将。
李明华问:“他呢?”
虽然没说名字,土蝗知道她问的是谁,这个人从没对李明华提自己的名字,土匪们也只称呼他为大哥。
土蝗摸了摸并不肥壮的肚子:“不知道啊,在忙着巡城吧。”
巡城的土匪兵一个手掌能数过来,那男人更不会去,除了城外厮杀,这男人就没有再主动做过事,李明华看着土蝗没说话。
这小姑娘长得漂漂亮亮的,就是总是板着脸太凶,土蝗道:“我真不知道,大哥的事我们不过问。”
这些土匪是特别听那个男人的话,看来是真的不知道,李明华看着被夜色笼罩的四周,那他去哪里了?躲起来了?他到底给淮南道楚国夫人的援兵主将写了什么?这件事这就算解决了吗?
这个男人真是奇怪的人!
一声喷嚏在室内响起,同时有手在虚空挥了挥。
“你这屋子里什么味?”男人说道,“作为楚国夫人的主将,怎么让你住这样的地方?”
周石看着大摇大摆进来又自在坐下的男人,没有理会他的话,惊讶:“向玲,真的是你。”
向虬髯皱眉:“不要叫我向玲,叫我向虬髯,信上不是写了名字吗?你还惊什么讶?”
他向虬髯在淮南道已经无人知晓了吗?太过分!
周石木然道:“我不认得那两个字。”
他看着放在桌上的信,他的字是在窦县军营里学的,这两年征战也一直没有间断,作为将官要想升职必须能读书写字。
只不过并不是什么字都认得,比如信上写的“不要声张,楚国夫人旧识。”他认得,那句我是向圈圈,圈圈两字不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