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侯(162)

项南站在马匹旁也在看衣袍,每个人的马匹上都裹着布包,解开布包其内都是白袍,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枯,变成一片片黑褐污,散发着怪异的腥臭。

王郡守和黄江忍不住掩鼻,但很快就放下手,因为猜到这是什么了。

“这些”王郡守说道,“都是英烈们的衣袍吗?”

项南点点头,一路走不断有新人加入,一路走也不断有人死去,马匹上的布包里不断的增加着死去的兄弟们的白袍

“郡守,白袍送来了。”有官吏带着几人拉着车过来,车上堆着新的白袍。

战后项南还是拒绝了进城的邀请,只要了衣袍粮草等物资。

“项都将,你们不歇息,急匆匆的要去哪里?”黄江说道,“还有这么多伤者,好歹养一养。”

伤重不能行路的留在下就近休养,轻伤者继续前行,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习惯,日夜不停,急急匆匆,不休不眠,一心只往京城去

现在京城不用去了。

其实京城也知道安康山叛乱的消息了,天下都知道了,因为这一段沿途的这些城镇不需要他们报信提醒了。

项南默然,将马背上的包袱解下,向葬坑将包袱扔进去。

四周的民夫兵士,以及跟过来的郡守黄江都吓了一跳,不待询问,项南将自己身上的白袍也解下来扔进去,又看着葬坑边正在整理收拾的白袍。

“一起葬了吧。”他说道。

他一声令下,白袍兵们立刻听从,一件件染血的新旧白袍被扔入坑中,在席子上铺了一层。

项南看着民夫们扬起土将尸首和白袍渐渐的掩埋。

最初这是他临时起意,要把这些染血的衣袍做证据给皇帝和朝廷看,从此后穿白袍收白袍,一路走来大家都学着他,形成了惯例,现在不用看了,也不用再带着留着了。

京城不用去了,回宣武道吗?

“宣武道已经乱了。”黄江将那边的消息仔细说给项南,“有一部分兵马去了京城,有一部分早就是浙西安德忠叛军收买,有些京城不想去,叛军不想做,就地成了流寇。”

在安康山叛乱前宣武道就已经乱了,此时再无顾忌分崩离析。

项南再次默然,回哪里?太原府吗?

“项都将,你想错了。”王郡守忽的说道,他已经听到有关白袍以及项南一心惦记的军务。

项南和黄江都看向他,黄江忍不住对郡守使眼色,郡守还端着文官的架子,现在这个时候,这些领兵善战的小将可不要得罪。

“你要去京城报信,你要让天下知道安康山叛军,是为了让天下警戒,让朝廷出兵镇压,救护百姓,稳我大夏。”王郡守伸手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天地之下皆大夏,皆是子民百姓,项都将为什么不能在任何一个地方行此军务?”

黄江立刻抬手对项南高声道:“某等愿与都将同穿白袍共杀贼!”

这其实是很简单的道理,只是当人钻入一个执念后跳不出来,项南一瞬间挣脱了束缚,眼神清明,对郡守抬手一礼,再走过去从车上拿起新的白袍穿上,一手弓箭一手挥起长枪一声号令:“吾等,就地杀贼!”

千众白袍兵亦是拿起新白袍穿上,举起兵器高呼:“就地杀贼。”

听着呼喝震动看着兵马集结,黄江走过去对王郡守低声赞道:“大人高明,我望郡无忧矣。”

绿葱葱的山坡上野杏一片,两个穿着粗布衣衫恍若乡间老农的黑瘦男人蹲在其上。

咯吱一声,一个男人摘下野杏咬了口,旋即呸了声吐出来。

“酸。”他说道。

旁边蹲着的男人哈哈笑:“你傻啊,没人摘的杏当然是酸的。”

先前的男人撇嘴扫了眼山坡又看向下边的阔野,有村落散布,再远处还有城镇,只是不见人烟:“现在这时候,哪里还有人。”

另一个男人忽的趴在地上贴耳听:“有人来了。”

荒野上一阵马蹄急响,烟尘中有十几骑疾驰,兵服和形容都有些狼狈,而在他们身后,还有尘烟滚滚夹杂着叫嚣。

虽然穿的都是大夏的兵服,但还是能分辨出不同,尤其是从气势从举止以及兵器,范阳军的身材高大,兵器优良,气势也很嚣张。

虽然也只有十几人,他们却如同猫儿,轻松的戏耍着奔逃的鼠,不时的拉弓射箭,前方便有人惨叫着跌下马。

“十几人,不多。”依旧蹲着的男人低声说道,“要不捉个活口回去?”

趴着的男人摇头:“这些人应该是前几天探查的一万兵马中的前锋,少夫人说了,我们要想办法以最快的速度穿过去,不要打草惊蛇。”

先前的男人不说话了,作为斥候,他们的任务是探查消息,不是杀敌,更不是救人,否则会害死更多人。

他们隐在山坡上穿行野杏林中跟随这两方人马,奔逃的人越来越少,也越来越疲惫,追兵则越来嚣张,说出一些投降不杀的笑话,手里的弓弩飞枪不停。

前方奔逃的忽的大叫起来,原来出现了一座堡镇,有破败的围墙,高大的哨岗,后方的追兵并不畏惧,也跟着大叫,叫嚣占据一座哨岗,但就在此时,看起来空无一人的堡镇中突然打开了门,一队白色衣袍的人冲了出来。

他们人数并不多,大概也只有十几人,明媚的日光下白色很是刺目,奔逃的人们发出激动的大叫,而追杀的范阳兵却猛地勒马调转马头就跑

跟来的两个斥候对视一眼,神情惊讶,惊讶这十几人的怪异打扮,更惊讶看到这些人不战而逃的范阳兵。

“这是什么打扮?”

“范阳军喊什么?这么惊恐。”

“白袍兵?白袍兵是哪一路卫兵?”

第八十一章 交汇的兵马

白袍兵与投奔来幸存的兵马交汇在一起,冲着奔逃的范阳兵发出威胁的叫嚣。

仅仅是叫嚣。

他们没有追上去,用弓箭用长刀杀死这些叛军,而是一面吼叫一面张望,待看到范阳兵真的跑了,立刻也调转马头冲进堡寨里,投奔来的兵马反而落在后边。

“你们跑什么!做样子也要追一段啊!”幸存的几人慌张的跟着跑进去,不待喘口气就喊道,“要是被发现了我们就都死定了。”

穿白袍的十几个兵跳下马,面色紧张一脸都是汗,甩着僵硬的手:“追什么追,要是被发现我们是做样子,才是死定了。”

躲在高塔上的一个守兵探头:“他们真跑了,没有再回来。”

听到这句话堡寨的人们都松口气,又有两三个兵走出来,围着穿着白袍的兵们笑:“这白袍还真管用。”

十几个兵也高兴的看着身上的白袍。

“白袍军一连夺回了我们滑州十三城,所向披靡,这些叛军见了白袍就躲。”

“那我们穿着白袍就安全了。”

有年长的兵思虑周全:“白袍兵让叛军惧怕,但也让叛军痛恨,我们偶尔拿出来防身可以,别用的多了引来叛军。”

那倒也是,大家纷纷点头,将白袍脱下来小心翼翼的叠好,紧张欢喜激动落定,才想起问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怎么遇到范阳兵了?不是都被打跑了?”

“对啊,这些日子没看到他们了。”

几个幸存者心有余悸:“是啊,正是因为最近没有叛军了,我们才奉命开始巡查,没想到突然又遇到一群。”

年长的堡长凝眉思索:“这种事,应当报给白袍军,让他们警惕防范,也免我滑州军民再受劫难。”

还要为死去的同伴们报仇,幸存的几人想到死去的同伴,悲伤又愤怒:“我们这就去望郡找白袍军。”

堡长道:“我们陪同你们去。”

堡寨的大门再次打开,十几个穿着白袍的兵疾驰向东而去,阔野上没有范阳军,山坡上也没有窥探。

而此时窥探的两人一直跟在逃走的范阳军身后。

他们走走停停,不时的回头看,偶尔争执几句,似乎在去杀掉那些白袍军以及快些离开这里意见不一致,但最后还是越走越远,沿着泗水来到一片大营。

这是好大一片营地,不时的有兵马巡查进出,两个斥候没有再靠近,小心谨慎的潜藏在远处,看着那十几个范阳兵进了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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