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使瞪圆眼,手按住胸口,握着的急报瞬时被染红:“你大胆.....”
噗嗤一声,长刀被抽出,蔡将官将手用力一推,观察使倒在地上抽搐两下不动了。
身后刚发出尖叫的随从也被蔡将官的人一刀砍死。
“将这里的人杀光。”蔡将官一声令下,门外响起脚步声,有不少兵马涌进来,举着刀枪在院子里散开。
漆黑的夜色里响起了惨叫声,哭喊声,厮打声。
蔡将官站在屋檐下将长刀插回,一脚踩过观察使的尸首迈进厅堂:“廖都使猛疾过世,由我代替掌管府道一切事宜。”
黑夜白天都没有什么分别了,异动在大夏的大地上慢慢的发生着,有明浪凶猛,有暗潮涌涌。
晨光照亮明媚春日的淮南道时,兵马又如乌云压过来。
乌云再广袤也无法一下子覆盖整个淮南道,他们便分成了一块一块一道一道,向四面八方散去,如手掌拍向大地。
其中一根快速移动的手指被喝止住。
“要向哪里去?”裹在铠甲内的将官喊道。
向前冲的一个将官有些不解:“当然是窦县。”
听到窦县二字,这将官从帽子里抬起头,露出齐大用的面容:“为什么去窦县?”
将官义愤填膺:“大人,你在窦县的折辱,我们今日必然要全部偿还。”
齐大用脸上的伤疤抽了抽,这是被安德忠打的,侥幸留了疤没有割去头。
“上次大人你带着人马到底是少,现在我们多带人马去,踏平窦县。”将官举手狂吼。
四周兵将齐声狂吼,马匹也跟着嘶鸣,如雷滚滚骇人。
齐大用拉住了骚动的马匹:“还是不要了吧。”
四周的兵将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不是说我怕了窦县。”齐大用解释,“我的意思是先攻占其他的地方,待大势已成,窦县不足为惧。”
所以还是惧?
“我不是说惧怕窦县!”齐大用再次喊道,伸手指着京城的方向,“窦县毕竟是振武军,虽然我们不怕他们,但是必然要分去更多的精力对战,战事才起,如果在一个窦县折损太大,实在是影响军心!”
这个倒也是,振武军的确比别的兵马难对付.....
齐大用松口气,拉下帽子,抽出长刀:“振武军再难对付,它也难敌天下大势!大都督的天下大势!”
兵将们再次齐声狂呼,扑向齐大用所指的方向。
......
......
光州知府刚颤颤巍巍的走上城墙,就听到几个兵士发出喊声。
“大人,快看,有兵马向我们这边来了!”
“不是淮南道的军旗!”
“是浙西的!是浙西的!”
光州知府脚一软靠在城墙上,怎么那么倒霉啊!为什么先来这里啊!
第五十八章 老城望春光
光州府是座老城,据说上古时期就建城了,保留着千年来的很多古迹,有很多官吏来光州府都会登上城墙瞻仰这座古城,留下诗作,城墙还是大夏刚立朝的时候修缮过,日常看到的陈旧只觉得古朴有风味。
但经过几场战事后,箭矢,火烧,鲜血在剥落的墙皮上五彩斑斓,有风味的城墙就像被淋湿的野鸡。
这野鸡中看不中用啊。
城门上似乎没有了人气,直到城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城门上便有一排人头冒出来,眼神闪闪惊惧,待看到来的只有不到十人,便胆子大了些,探身查看,然后认出是自己人.....
“快开城门!小温子他们回来了!”
伴着惊喜的喊声,被木头撞过留下凹痕的城门小心翼翼的打开一道缝,身上遍布伤痕血迹的兵士冲进来。
“大人,大人。”他们顾不得接受城内兵士们的搀扶,从马上跌滚下来,声音颤抖,“观察使率城投降了。”
听打探消息的斥候回来了,知府和祝通率着官将们急急赶来,没想到迎头听到这一句。
完了!没有援兵了!反而会多了很多叛兵!
知府脚一软趔趄,长史及时扶住。
祝通抓住一个斥候咬牙:“怎么会投降?道府有一万兵马呢,难道都被打败了?”
斥候们躺在地上,不知道是因为伤痛还是绝望声音哽咽:“没有打,没有打。”
“没有打怎么就降了?”祝通揪着他还在问,摇晃的伤痕累累的斥候就要断了气。
知府及时的按住他:“祝通啊,观察使喊着全淮南道给安德忠祝寿,给他爹都没这么殷勤过,他投降又有什么奇怪的?”
祝通松开斥候,抬脚将一旁散落的木架踢开:“一万兵马!一万兵马!一万兵马!”
“所以,我们没有援兵了吧。”知府问斥候。
躺在地上的斥候呜咽:“浙西兵马来势汹汹,到处都在失守,和州知府守城殉节了,楚州知府跑了,府内百姓们自发守城被攻破,安德忠的大将阿史那屠城了.....”
想到一路看到的惨状,他说不下去呜呜哭,淮南道怎么变成这样了。
四周的官将兵士们面色惨白。
知府喃喃:“这下完了这下完了,怎么办怎么办。”
没有援军是一方面,久不经战事的兵马,在安德忠的悍军前如泥墙一推哗啦倾倒。
祝通踩着木架回头:“怎么办?投降呗,安德忠的寿礼,你不是也送的欢?”
知府转头跳脚:“我可没说要投降,我送寿礼是要讨好观察使,想要在仕途上再进一步,我想要的是大夏朝廷的仕途,可不是贼子的仕途!你害怕少来说我!”
祝通也跳脚:“谁害怕了!谁害怕了!我堂堂淮南道军可不想背着一顶范阳军的旗!”
看着两个大人互相跳脚,四周的人们神情茫然。
知府的肩头塌下来长叹一口气:“更何况,安德忠的兵马凶残没有人性,但凡有过反抗的城池,就算投降,城里也要杀一半,以示威慑,死的这么窝囊,还不如一战。”
祝通的肩头也放下来,咬牙:“战就战!”
又一个斥候颤颤的伸出手,似乎才醒过来:“大人,宣武道那边也乱了,有一队兵马向我们这里来了。”
知府和祝通的面色由惨白变成铁青。
这就是位于交界处的悲哀啊!腹背受敌,那是只有死路一条了啊!上天无门下地无路,谁能救.....谁?
知府猛地抬起头:“窦县!窦县!”
祝通喊道:“现在就不要管别的县了!自身难保!”
知府抓住他双眼放光:“我是说,请窦县支援!”
窦县啊,四周人们的神情渐渐由青变白回暖。
窦县可是打败过乱兵的,当然现在看那些乱兵肯定不是乱兵。
“窦县现在怎么样?”祝通质疑又期许,“这一次浙西可是万众兵马扑进了淮南道,窦县现在可还好?”
......
......
淅淅沥沥的小雨洒在窦县城外的大地上,翻开的泥土变得滋润,立刻被洒下种子。
田地里的数百人似乎察觉不到下雨,一个个低着头拼命的耕田撒种,年轻人耕田,年老和妇人们撒种,孩子们则在田里跑来跑去,踏平翻开的土以及警惕的看着四周。
每当有马蹄声传来时,孩子们会绷紧身子,看到路上兵马身后飘扬的旗帜,便又松口气。
就这样忙碌着紧张着身子头发都湿透了,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直到咚咚咚的锣声响起,跑动的孩子们停下脚,低着头耕田撒种的人们也立刻都站直了身子,拎着自己的箩筐,赶着耕牛扛着铁犁快速的向路边集合。
有年长的老者点名确认人员齐全后,一众人急急的向县城的方向奔去。
民众们的行进没有兵马那般严整,不闲谈不说笑,脚步和身子绷紧,乍一看也有几分肃整。
气氛紧张,但没有惶惶不安,当看到围墙以及围墙外的兵士之后,所有人便都露出了笑脸,提着的心放下去憋着的气吐出来。
“今天又多种了五亩地!”
“比昨天他们东街的种的多!”
“明天我们要把剩下的都种完。”
“种的越多越早,越有希望有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