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这个时候她需要独处,我就去旁边的展厅了,我记得她哭了很久,还听见她说什么‘终究负君,负君矣’。”
“没听说贞贞师姐谈过恋爱啊,后来呢?”
“后来啊,她去找了策展人,聊了好久,还问这个展结束了,东西都去哪。她出来才想起我还在,又进来找我。”
“啊,也许贞贞师姐是恋爱过的吧,只是不那么顺利而已。”江一牧看到手机,“呀,月师姐,我们室友叫我去主楼找她,要和我去超市买东西。”
“啊好,你去吧,我趁张太后不在得把这篇东西攻下,也省得周末再来。”
江一牧匆匆的走了,她走到历史楼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总觉得今天的历史楼静得过分,甚至旁边哲学楼里好像也没人。她发了一条信息给月步瑶:“师姐,今天周五,人都玩去了,你也早点回去吧。有事联系我哈。”
月步瑶继续奋笔疾书,一个人也没有,恣意得很。直到把她论文需要的整个概要写完,才合上电脑,开始收拾书包。太奇怪,今天十点多了,张太后竟然没赶人,没关门,也没人在这。
收拾好书包,她犹豫了一下,走到张老师的办公室,门半掩着,张老师的座位也空着。可是,张太后那特色的民族风大包还在座位上,好像还要回来的样子。
就在此时,月步瑶眼前一片漆黑,整个的历史楼陷入一片黑暗中。时间静止了,那样黑,那样静。为了保护历史系的古籍,资料室从来都是拉着窗帘的。适应了一会,窗帘里透进一点校园路灯的微弱光亮。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月步瑶陷入了极度的恐惧中,更可怕的是感觉,仿佛这里并非只有她一人,连风吹进来的声音都被放大了无数倍,“嗖嗖”的就像有人在身边穿梭。
突然,一点、两点、三点……张老师房间的门缝里飘出了无数小光点,莹莹的发出幽黄的光,开始那恐怖的感觉慢慢散去,这些星星点点的亮光一点点的把她包围在中间。
时间仿佛静止了,步瑶的表情定在那时那刻。千百年来蛰伏于某时某地的黑洞张开嘴来,吐故纳新。那些浮在空气中的小光源也好似有节奏一般,一波波地飘飖如风。
“谁!”月步瑶正沉浸在这无法解释的奇景里,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形神俱散。
“啊!”她尖叫着跌坐在地板上,失去了意识。
第3章 如是闻
星团光晕闪耀,仿佛失去了时间和空间。终于,步瑶在挣扎中醒来,大汗已经浸透了衣裙。脑中忽然千灯互照,光光交彻,一切都通透起来。那,便是她来之前的世界吧?
终于不再是无知无觉了,有了这些梦境,内心更加笃定,梦里的老师和师兄是可以依靠的。她毫无倦意,依照梦里的场景,想起来的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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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澄一扫连日来的疲累,眼中淬着点点星光,兴致很高,“截到了?”
心腹沙千里答道:“是!往来书信甚多,有些没走我们已经布好的路径,便没有截到。”
书桌上摊着十几封袖珍密函,因那密函卷得极小,摊开时仍是皱皱巴巴。
“元脩果然按耐不住了,表面上像是疏远贺拔胜与贺拔岳兄弟,让贺拔胜掌管荆州,实则暗中许诺,让兄弟俩联手在西边壮势,择时除掉我高家!”
“是,属下派人监视关西各道,发现元士弼和王思政这些元脩的近臣,多次乔装打扮,往返于洛阳与关西之间。”
高澄心思飞转,眼锋锐利,喃喃有词,“不急……不急……”
“将这些书信原样送达,切莫打草惊蛇。”
“是!”
洛阳城丞相府,暖阳高悬,高欢与高澄对弈闲语。从侧面看去,父子两人极为神似,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嘴唇,落棋极为果断,凡落子必不改,棋品如人,透着刀锋一般的决绝。
“子惠,父亲看到你在朝堂上越来越应对自如,甚感安慰。你的计策也不错,若不是你,咱们高家怕是被人灭了也不知了。”高欢看着儿子肖似自己的面孔,甚为满意。
高澄恭谨道:“儿自幼跟随父亲,见多了佛口蛇心之人,因此谁也不信。儿的护卫沙千里几月来带人走访了各地护军,才发现的这些异动。”
高欢拢着刚蓄起的胡须,边思量棋局,边想着朝局,“元脩又叫我当大行台,以为这些安抚便能使我松懈。这小子,还嫩了点。不过你那里弄出来的动静也大了点,你杀的你府上那些丫头婆子车夫,虽然对他人是个警示,可也失了用反间计的机会。”
高澄平生最恨背叛,心里其实毫无悔意,嘴上却恭敬道:“是,儿今后再多想长远些。”
“不过为父亦是这般做人,若是背叛了我们的人,还活得好好的,即便登高望远,亦少了许多乐趣。”
二人相视抿嘴一笑,继续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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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瑶的梦境越来越具象……
四校联盟的专题论坛如期举行,这一届由明城大学主办,与会者包括了四所顶尖高校历史专业的老师和硕博士生,参与会议的老师和同学都会交上最新的研究成果,以论文专题的形式做演讲,并请与会者点评。论坛为期四天。
这一天,是在校博士生发表的日子。姜中行作为明城大学晋代史的代表发表演讲。
“基于以上的文献梳理以及考据,我的结论是:根据人类学推理以及我文中的考据,晋明帝司马绍的母亲是鲜卑族慕容氏……”
清河大学的徐三昧教授拍案而起,“荒唐!推理过程且不论,得出这样的结论你难道不感到害怕吗!四校论坛,就是为了给你们这些学生机会,虽然不算核心发表,但论文里挑好的还要编发辑要,甚至还会以专题出书。既然要留下论文,就要我们在座的都认可,你这种结论,你想置季公、魏公于何地?你一初出茅庐的小子,用几篇来历不明的考据就想推翻前辈们公认的结论吗!”
姜中行不疾不徐道:“徐教授,推理过程不能不论,我论文里说的每一句话都有根据。如果您觉得我结论荒唐,不妨撰文推翻我的论证。”
“小子,话说下去就不好听了。你还不够格要我写文与你唱和!我一辈子做学问靠的是尊师重道,靠的是勤谨求实,你们这一代的这点手段,还是收起来为好!”
几十人的会议室忽然变得鸦雀无声,几位老先生看向姜中行的眼神也有了些许内容。一位老先生开口了:“克让,也不怪三昧见怪,这样的结论,我们也怕是闻所未闻。这是你的学生,还是你来说几句。而且,话说我们多少年都是一团和气了,偶尔吵一吵还蛮有意思嘛。”
隋克让扫视全场,啜一小口茶,缓缓开口了:“信以传信,疑以传疑。吾辈做史,本就不拘一家之言。就说夏代的问题,有还是没有夏的存在,在座各位师兄不也各执一词吗?无非是我们恩师在此问题上并无定性结论罢了。再说,美国人对清代史的新成果,我们也讨论过,虽不认同,也不能说完全否定吧。这小子呢,狂是狂了点,连我等不敢碰的论点也敢驳,这不正是徐兄少年时的风采嘛,你那时候还不是语惊四座,唉,不只说你,我们哪个又不是这样呢。”
几位老先生会心笑了,忙附和:“就是嘛,藏之名山,传之后人。不虚美,不隐恶。一切皆有可能啊,哈哈。小辈狂傲,也是好事嘛,总不想这狂傲之事都由老外做了,我们也没意思了嘛。我这英文也不行,一肚子气,也不屑写文驳他。”
徐三昧环视四周,言语也和缓些许:“徐某老矣。这论文听得我心里突突直跳,用网络词汇说,三观尽毁啊,哈哈哈。再说,老隋,你这学生一个比一个吓人,就说你们那个小龙女吧,叫什么?龙贞贞?你们开题,当然什么样的题目都可以开,女生喜欢做女性主义的东西,也是人之常情。哲学系做阿伦特的女生不要太多哦!但阿伦特毕竟是个女哲学家,做一做也值得。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后妃,做她的论文干什么呢?再退一步,做后妃就做后妃嘛,最后考古队按照此文直接挖出一个墓,堪比刑侦啊,吓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