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这丘穆陵氏孝敬父亲的女子,真是极美,比世家送那几个好看多了。正好,咱们父子三人,一人一个。”
高澄邪魅一笑,悄声说道:“你别忘了,我们还不是王族,别太得意了。”
“切!你和父亲一样,端得清高!有什么区别,现在又不是汉室了,整得那些个酸腐规矩。如今情势最是清明,江山还是我们父子打的呢,让谁当皇上,还不是一句话。”高洋起身在高澄耳边说:“就算是太武帝也是被……”
“子进,你话多了。”高澄横睨了高洋一眼。
“唉,哥,你不要我要啊,你有鸿鹄之志,我就吃喝玩乐得了。”
“哼,早几年,尔朱荣几个儿子也这样想的。”
“咳咳咳……”
帐幔完全升起,华光四射,慕容仪却并不讨好,她冷着一张脸,轻轻一礼便欲下去。在座皆惊为天人,原来权势带来的好处这样直观,从不曾见过这样的美人。艳若神女,冷若冰霜。一切不出意料,慕容氏姐妹一舞定乾坤,在座百人无不心生爱慕。
皇后高薇忽然说话了:“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此舞甚是应景,我必一生不忘。皇上,我想赏这三位舞姬。”
元脩会意,“太乐署有心了,春日之桃,恰如皇后一般正当其时,甚是应景。赏珍珠三斛,绸缎三十匹。”
慕容三姐妹齐齐跪下,“奴婢谢皇上、皇后赏赐!”
“等等,今日我还有一舞想看,不知你们会不会舞?”
慕容仪心里一凛,敛衽躬身,屏气回话:“不知皇后娘娘想看什么舞?”
“《明妃出塞》。”
慕容仪心里大惊,并非不会,而是明妃出塞其辞甚是伤感,如何在大婚之日演出?若说会,这大喜日子出演这伤悲之辞,皇上能饶了她们吗?若说不会,谁不知高阳王元雍的家伎徐月华凭借此曲名动洛阳,元雍死后,她被迫嫁给一位将军做妾,再用箜篌弹奏此曲,更添伤悲,闻者无不动容,洛阳城里恐怕无人不会。
步瑶却并不知这些,见慕容仪语塞,大殿忽然极静,心知不好。她掂量着小心回道:“回皇后娘娘,此舞奴婢们并不擅长,自入太乐署以来练的都是《桃夭》,若此刻作此舞,恐怕污了皇后娘娘眼睛。”
“你们不肯跳吗?”
三人齐齐跪下,不知如何是好,想不出说辞。
高欢忽然面含淡淡笑意,温和说道:“皇后娘娘,要看此舞,须得过了今日。《明妃出塞》舞辞甚为哀伤,‘仆御涕流离,辕马为悲鸣。哀郁伤五内,泣泪沾朱缨。’如此之辞,你叫太乐署这些伶官如何敢在今日唱出?莫要难为这些舞姬了。”
高薇眼中充满雾气,神色黯淡下去,“罢了!大丞相说得是!是我一时兴起,听闻洛阳城里风靡此曲,百闻不如一见,也难免心痒。”
至此元脩发烫的面皮方才冷却稍许,随着众人的笑闹,淹没在太极殿的狂欢中。
作者有话要说:
有时候改改错字,并非伪更哈。
第11章 九锡礼
大殿里,依旧热闹非凡。
酒过三巡,高澄来到贺拔岳桌前,微微一笑道:“谢大行台今日赏光啊!怎的不见家人同来?”
贺拔岳不卑不亢:“世子客气,理应前来,只是夫人病重,才不得前来。”
这贺拔岳是贺拔胜的弟弟,兄弟俩从前跟随尔朱荣征战,从不把高欢这等“乌合之众”放入眼里,多次进言尔朱荣要杀掉高欢。不成想今日高欢做了大丞相,他一口气实在是提不起,提防之余亦不肯服输。但在座也只有贺拔岳还可以与高欢一较高下,只因手握军权,拥兵自重。
高欢也举盏走来,道:“大行台!阿斗泥!”
贺拔岳仰天大笑:“你个贺六浑!突然叫你丞相,一时还真难改口!”
“哎,你我兄弟,什么丞相、行台?都是为皇上做事罢了!”
“来来来,这是我的小兄弟,黑獭!快见过丞相!”
“黑獭?哈哈哈,真是一表人才!”
“宇文泰见过大丞相!”
“啊,叫宇文泰,多大了?”
“今年二十四,一直随大行台在军中。”
高欢打量宇文泰,只觉得眉眼甚异,有一股说不出的气势。暗想这贺拔岳也不傻,这等人才都笼络在身边,不可小觑啊。
“我这小兄弟啊,灵!丞相要不历练历练,给他个芝麻官做做?”
“哎,兄与我同在朝为官,都是皇上做主,弟哪能擅自作主,兄自上书即可。黑獭长我儿几岁,又得大行台赏识,定要做个刺史才显重视。”
“兄弟客气了,那就给他个行台左丞做做,管管我的琐碎事。”
高欢眼中精光一闪,未露声色,“好好好!”
贺拔岳毫不客气,继续吃酒作乐。
高澄看向宇文泰,有心结交,“你便是宇文泰,我是高澄。”
“不敢!在下宇文泰!早听闻世子大名!” 宇文泰却并不讨好,神色丝毫未见惶惧,一张黑脸直视高澄。
“黑獭常年跟随大行台在外练兵,见识一定十分广博,改日弟做东,来我府上小聚可好?”
“谢世子!一定登门拜访!”
高澄面含浅笑,仿佛有成竹在胸,端起酒盏干了杯中酒。
步瑶舞毕,随慕容仪步出殿外,与方舞郎一同等候太乐署的姐妹。只是心里一直默念《明妃出塞》……
“我本汉家子。将适单于庭。辞决未及终。前驱已抗旌。仆御涕流离。辕马为悲鸣。哀郁伤五内。泣泪沾朱缨。行行日已远。乃造匈奴城。延我于穹庐。加我阏氏名。殊类非所安。虽贵非所荣。父子见**。对之惭且惊。杀身良未易。默默以茍生。茍生亦何聊。积思常愤盈。愿假飞鸿翼。弃之以遐征。飞鸿不我顾。伫立以屏营。昔为匣中玉。今为粪土英。朝华不足欢。甘为秋草幷。传语后世人。远嫁难为情。”
原来是这样……
踱步至黑暗处,有二人窃窃私语。
“将军,此地不宜久留,虽说是宴会,但也不得不防啊,谁知他有没有黑招,那贺六浑的狠辣你我皆知啊。”
“无需过虑,就凭他们,你我都穿了贴身铠甲,就算有事,杀也是杀得出去的。”
“是,虎士我就埋伏在宫外。那我四处看看,有没有可疑之地。我叫人再过半个时辰就通传夫人不适,我们及早回去。”
步瑶听得模模糊糊,也没有放在心上,不想转身就看见暗处走出一男子。
“谁!”
“我……”
“你是在偷听我们的话吗?”
“未、未曾听到……”
这男子高大又凶悍,剑眉星目,十分出众。
“告诉我你的名字!”该男子目光炯炯。
“慕容氏。”
“我问你的名字,不然你别想走出这大门。”
“慕容月。”
“不管你听到什么,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否则……”
步瑶一身细汗,怎么又一个威胁她的,好好好,这套路我会了。不等对方说完,步瑶接话:“我今晚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我也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我们就此相忘于江湖,我只是个太乐署伶官。”
说完,步瑶就大摇大摆的走出宇文泰视线,留下宇文泰一人呆在那里。
又一黑影挡住去路,“想去哪啊!真是不甘寂寞,我看你眼神便知你不安分,刚才与谁说话?”
如此折辱,步瑶抱着单薄的身体,不吭一声。
高澄慢慢逼近,目光突然狠戾,“你还真是和别人不一样,想不注意你都难。我不喜欢有人在我面前耍花样。”
“我和谁说话与你有何干系?”
高澄一时语塞,“你牵涉那疯和尚一事,上次让你活着回去已是开恩。”
“我……我真的有事要问慧宝禅师!我……并不认得他。”
“你这等可疑之人,谁知道你是不是对我高家不利?”
“你是不是有妄想症!被害妄想症!”看来也不必谨慎了,她已经事事谨慎,还是撞上他。步瑶用尽全力推开他,转身欲走。
“什、什么?!什么症?”
“你是不是很缺乏安全感,即使父母就在身边,也觉得有可能被取代?你是不是多梦失眠,总觉得有人会进入你屋里,对你不利?你是不是不相信任何人,觉得这些人都会背叛你,杀了你?你是不是连童年也有痛苦回忆,让你摆脱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