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涛算是殷九野的意外收获,当初他来到温家门下,这渔樵馆里就住着庞涛。
此人在温家颇不得志,他有心从军,保家卫国,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来。
但温家从不碰军权,所以庞涛很难在此伸展抱负。
殷九野与他结好,劝他自行投军,就去纪知遥手下,纪知遥别的不说,在军中倒是挺能知人善任,也很是愿意提拔有才之人,庞涛去了,前途在望。
庞涛感激不尽,一直与殷九野保持着来往,只不过多是走的蓝绻的门路。
但温家不与兵权沾染这话,听听就算了,可千万不要当真,林大就是军中的人呢。
五日过去,蓝绻说,粮草筹齐了。
军报来说,庞涛庞副将率人奔袭数地,押下他十年军晌,换了粮食回去,解了燃眉之急。
朝中沸议,庞将军爱兵如子,有勇有谋有担当,实为大将之风。
陛下盛赞,此将不错,当堪大用。
温北川站在朝臣间听着这些话,微微笑,看向纪知遥。
纪知遥面色略有难看。
进京封爵,是他被架空兵权的第一步。
如今,这是第二步了。
纪知遥再次合理怀疑,这事儿就是陛下搞出来的,故意整这么一出,就是为了扶新将上位,取代自己。
——正应了当初晋亲王的那句话,在京中为官的,有几个不难?都难,纪将军当初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势,如今走下路了,花将谢,火将灭。
可这一回,纪将军的合理怀疑,又怀疑错了方向。
文宗帝也不知道,他无形中给他儿子当了一回刀。
殷九野心情不错,请温阮吃好吃的。
“你可别又带我吃霸王餐。”温阮看着满桌子的珍馐,很是觉得阿九有这想法。
殷九野给她去着鱼骨,将鱼肉放进她碗中:“以前呢,咱两是主子和下人,你一当主子的请我吃个饭,还不带够钱,我当然只能跑路吃霸王餐了,这回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夫君请娘子吃饭,哪有让娘子掏钱的道理?”
“啧啧啧,你叫得倒是顺口。”
“你听着不也挺顺耳的吗?”
温阮笑得眉眼轻弯,一边吃一边说:“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老觉得安陵君大势将去呢。”
“你操心他干嘛?”
“我不操心,只是兵权变动,总归是腥风血雨。”
“嗯,不见血,哪里来的权力变动?”
“你这话说得,好像你是个高位之人一样。”
“要不,你让你大哥给我在朝中安排个官职,我让你看看我的官威?”
“好叫你把头伸到陛下铡刀下,让他砍?”
“我不就是想当个贵门女婿,吃吃软饭吗,怎么这么难?”
“你这叫软饭硬吃。”
“阮……饭味道不错。”
温阮笑着踢了他一脚,又道:“那虾看着不错,帮我剥一个。”
“好嘞,蘸料不?”
“蘸一点。对了,我听说三皇子想去军中历练,但陛下没准,当场驳了他的折子。”
“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阿九!吃饭呢,你在说什么?”
“行,我换个说法,拾人牙慧都拾不到精华。”
温阮觉得,拾人牙慧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吧?
但虾不错。
两人酒足饭饱,慢步消食,在回侯府的必经之路上,温阮看到纪知遥在那里等着。
纪知遥也看到了他两,他就纳闷,这两人怎么跟连体婴似的,一天到晚地都黏糊在一起,就不能稍微分开下吗?
“安陵君。”温阮问好。
“温姑娘,我有话跟你说。”纪知遥说着又看了看殷九野:“跟你一个人说。”
“可是我没有什么话,是要避着阿九的。”温阮道。
“那好吧,不如我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坐着说吧。”纪知遥只能让步。
殷九野指了指旁边:“我渔樵馆挺安静的。”
三人到了渔樵馆,殷九野不乐意给纪知遥倒茶,就说:“茶水自便。”
纪知遥也懒得跟殷九野计较了,他看着温阮,说:“温姑娘,你还记得我曾与你说,军中有一神箭手,名叫郑羽吗?”
温阮点头,之前乞巧节阿九被人一箭射伤,到处找犯事之人的时候,纪知遥前来帮忙,提过这么个人。
温阮说:“记得,安陵君想说什么?”
纪知遥迟疑片刻,说道:“他告诉我,营啸之事,粮草被烧,乃是庞涛一手策划。”
殷九野抬眸。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要出门,所以今天提前更新,么么哒。
然后昨天的作话是发布之后补的,可能很多人没有看到,所以这里再发一次。
做个说明,最最前面吕泽瑾对于悦行恶毒之事后,我没有写吕泽瑾的结局,导致很多人提出这个问题,觉得这里逻辑有问题。
我本来是想在后文中写的,但是写到吕泽瑾的剧情线时,把这个地方漏掉了,是我的过失,所以第四章最末有一个补bug的改动。
补改内容如下:
“一身红衣,刚烈热情,梦想仗剑走天涯的明艳女孩儿,自此葬送一生。而吕泽瑾在此事过后,被当朝陛下重罚,夺去世子封号,贬去边关服苦役,终身不得入京,吕家三代不得在朝中为官,晋亲王吕家,自此不兴。”
小伙伴们也不用往前翻,我把那段放在这里,你们看到知道就行啦。
第102章
温阮听纪知遥这么说, 慢慢地饮了口茶, 不动声色地问:“安陵君是想说, 庞涛将军为了上位,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戏, 在军中立威, 以收人心?”
纪知遥想了想, 才说:“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郑羽是我心腹,他不会骗我。”
温阮不解地问:“唔,就算如此,那安陵君为何要说给我听呢?”
纪知遥却笑了下, 笑得有些无奈:“因为我一直觉得庞涛是你大哥的人。”
“温家从不与军中之人来往。”
“以前我也这么觉得,温家安守本份, 绝不过界,也绝不插手军中之事, 但此刻我却有些怀疑了。”纪知遥靠在椅子上, 低头转着手中的茶杯,说,“你大哥是这京中最难看透的人之一,他永远不动声色,也永远运筹帷幄, 我有时候觉得,说不定哪天我死在他手上,都会毫无所觉。”
“我大哥为何要害你?”
“因为太子。”
“恕我听不明白。”
“寻常太子只需不犯错,在朝中偶有建树, 便能稳住东宫之位,陛下将为太子肃清旧部,培养新臣,太子只要不是太过愚钝或窝囊,都能安稳无虞,但我朝这位太子不一样,若有朝一日他回京中,需要的不仅仅是温家这样的文臣世家,还有军中的支持方能站住脚跟。”
温阮说,“你以前说过,太子回不来京中。”
纪知遥叹气:“以前是以前,如今时局不一样了,三皇子已经废了,陛下想再树起一个皇子来与太子与温家抗衡,需要漫长的准备,这种时候,是太子归京的最好时机。这事儿既然连我都看得出来,你觉得你父兄会想不到?”
温阮点点头,纪知遥还是有脑子的,至少大体方向没有估错,朝政时局也看得很透彻。
只是纪知遥还是搞错了一件事,庞涛,他真不是温北川人。
给当朝太子在军中筹谋,瓜分他安陵君纪将军兵权的人,也真不是温北川,而是殷九野,太子本太。
殷九野听着纪知遥说了这一大堆,暗自琢磨着好像一直让大舅子背锅这事儿好像不太厚道。
于是殷九野开口道:“方才纪将军说,陛下想再树起一个与太子与温家抗衡的人需要漫长的准备,难道这庞涛就不能是陛下的人?为了给未来某位皇子找军中重将,作为依仗?”
纪知遥抬眼看他,“我往这边想过的,但庞涛是从温家出去的,我还是觉得,温北川的可能性更大。”
“以大公子之智,他会挑一个有如此明显破绽的人?”殷九野慢悠悠地说,“若换作是我,必会找一个来历清白的人培养,不让任何人抓住把柄。”
纪知遥眉头一皱,被殷九野说服了,颇以为然地说:“好像也有道理?”
殷九野:“……”
你这脑子的确不适合当玩弄权术的朝臣,只适合在战场上直来直往地杀敌。
“诶,阴九,你又不在朝堂,你怎么清楚这些事?”纪知遥双臂靠在桌上,好奇地看着殷九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