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疼?“ 手重重往下一按,只听见一声压抑的低呼。
“少爷!”
外面男子笑两声:“我看你这儿睡了一夜还青着,大哥下手从不知轻重,等下了学我叫郎中来瞧”。
“不用”,声音听着娇娇地,带着点暗自欢喜:“擦点药油就好了,快走罢,去晚了先生不高兴”。
每日要去听先生教导,沈明煜差点忘了这档子事,心里一惊,连忙转身换衣,却突然想起来、前日自己向李玲兰求情,歇两日。
想罢,沈明煜便推开门往外走。
门外大槐树下,沈岚辉蹲在地上正给坐着的沈梁肚子抹药。
他余光瞥见沈明煜,手里动作没停,像是故意说的:“我代大哥向你赔个不是,亏你还巴巴儿出主意拦着爹打他”。
沈梁瞧见沈明煜一下子就站起来,推开沈岚辉的手把肚子上的衣服使劲往下扯:“大少爷起来了,可要吃些什么,奴才这就去弄”。
在沈岚辉面前他可不是说的“奴才”。
沈明煜眉头挑了一下,恍若不在意沈岚辉与自己置气:“再不走先生可就要等你了”。
沈岚辉默默进屋拿沈梁准备的吃食。
沈明煜看着二人,有些不懂,但也能察觉这主仆二人有些微妙,他昨夜没睡稳,一时也形容不好。官吏富商蓄养相公成风,沈岚辉就算把沈梁真的怎么了,那也不耽搁什么。
沈明煜就着冷水洗把脸,准备去书阁看会儿书就去找顾子清。
他从来不厌烦上学,只是不喜欢先生教的那些。
金香坊除了姑娘好看,古董羹更是一绝。
沈明煜迈进楼里,正当吃饭时候。里面胭脂水粉香味散淡许多,反而被一股浓郁麻辣味道弥漫,让闻者心痒难耐。
沈明煜挡开上来引路的姑娘老鸨,直接往二楼声响弄得最大的包间里去。
顾子清请客,因着身份特殊,过于奢侈会给顾渊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但他却有一个天然挡箭牌,生母郭氏娘家乃一方商绅十几家商铺收租供他挥霍。
还未进门,古董羹咕噜咕噜声便已入耳,沈明煜推开门,嗓音顶足了:“顾兄竟然不等我,叫明煜好生伤心”。
沈明煜从来都是直呼顾子清大名,顾子清这样一听,看向来人,立马推开面前劝酒的人:“明煜,我可一直等你,只怪他们一直劝我饮酒,好让你等会儿来了专心陪你品尝佳肴”。
“你看,我筷子还是干净的,”顾子清生怕沈明煜不信,把碗也端起来给他看:“往那边瞧,干干净净给你布置着一桌呢”。
沈明煜往左边看,桌上摆着染炉,新鲜的猪肉,羊肉,鸡肉,牛肉切片盛盘,时令青蔬一小碟的跟在肉菜后边。
顾子清见沈明煜往桌上坐,立马吩咐一旁小厮:“去叫几个淸倌儿来”。沈明煜听罢,笑了一下,当初结识顾子清还是沈运昌强迫自己上顾渊家里拜访,只是临到顾府,向着顾渊是侃侃而谈自己的理想抱负,以及刑法条例之己见。顾渊不但一一驳回,还苦口婆心说服自己拜其为师,永不再提这些错论。一旁顾子清却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两人臭味相投,相互为自己不得赏识的想法报团取暖,遂深交。可是,日子一长,沈明煜便察觉,顾子清那些大言论仅限于口头,永远不会有作为。但好在每每沈明煜抒发己见,总能得到顾子清的马屁。他听的是很舒心,很鸡血。朋友之间有了维系,总能长久厮混在一处。
☆、巡游
顾子清也坐到沈明煜身旁,推开那些一起打马球的人,有几个凑过来还要灌酒,他不耐烦挡开在沈明煜耳边悄声道:“这儿最近来了个姑娘,那模样,身段,全是按照我喜好长的。好些日子了,我一直没舍得动,等你一起品鉴品鉴”。
沈明煜呵了一声,真是好兄弟,这种好事儿也不忘记他:“最近这事儿我没兴趣,还是你吃独食儿吧,说不定吃完这顿,我就要.....”。
沈明煜喝口酒,差点嘴快,突然明白妓院为什么消息来往又快又频繁,这种胭脂水粉氛围下,官员和走黑道儿的人意志力是相当薄弱,很容易重要的消息扯句闲话就说出去了。
顾子清涮了片羊肉放进沈明煜碗里,轻撞他肩膀一下:“....就要怎么?”沈明煜把羊肉夹进嘴里,边道:“回家闭关,好好读书”。
“好好,等你功成名就我再给你庆祝”,顾子清只当沈明煜又在抒发抱负:“有间铺子最近收了一匹外域来的良马,明煜,我决定了”,顾子清和他干一杯酒:“下月你生辰,送给你”。
姑娘右手端着酒杯,使劲儿往沈明煜怀里钻,见他埋头涮肉,好笑又气人:“爷,难道我不比这畜生的肉好吃”。
姑娘边说话边把胸前那两团白花花的肉往沈明煜怀里送。
沈明煜正从染炉里捞出片牛肉,让这姑娘一撞,手一抖肉掉在桌子上。
傍边顾子清伸手推开怀里白衣姑娘,高声招呼老鸨进来,嚷着点谷鱼姑娘进来。老鸨跟着陪笑道:“顾公子,可不巧,谷鱼姑娘今早出门去佛安寺里烧香去了”。
沈明煜仰头将酒饮尽,倒有些好奇这谷鱼姑娘,一个欢场女子竟然跑到佛安寺里去烧香。
顾子清今儿朝思暮想的谷鱼没见到,也没什么心思搞这些,对着沈明煜这桌莺莺燕燕吩咐:“都下去,净添堵打扰爷吃不尽兴”。
他说完,看沈明煜已经搁下筷子,便道:“饱啦?今日城中有花会,隔壁灵犀院的头牌娘子会巡游,走走,先去望春楼抢个好位子”。
沈明煜吊起眼角道:“不记挂谷鱼了?”
“记着记着呢,记在心里”,顾子清上前拉他起来:“还不是为了你。你以后要好好念书,今日便尽兴,好督促自己收心苦读”。
沈明煜借力站起来,道:“也行,不过一饱眼福便可,这几日我不再外面过夜”。
听罢,顾子清偷笑:“又不是非要晚上,白日....”,话未言尽,他收到沈明煜眼神,立马住嘴:“....好好好,晓得了”。
沈明煜随顾子清单独出金香坊,一路沿街骑马直奔望春楼。
“谷鱼是长得多天仙儿般,竟引得你日夜挂念”,沈明煜驱马闲聊。
顾子清闻言,笑道:“你也算是常年在女人堆里厮混,总没遇到想要携手一生之人,这是在嫉妒我”。
沈明煜被反呛,只慢悠悠道:“那你如今还随我一起放荡形骸,我看与你从前那些痴迷风月的头牌娘子无甚区别”。
顾子清拉住缰绳,见前方不远处高楼,翻身下马,不经意道:“说不准哪日我也就八抬大轿迎她进门”。
沈明煜赶上前面顾子清,笑着拍拍他肩膀不再接话,莫说顾渊,寻常八品小官儿也是断不肯让欢场女子进家门。
“你看御国,存在为数不多的蛀虫并不影响它如今的繁盛,反倒成了养料,更加滋润”,顾子清偏头向后面沈明煜示意望春楼正对着前方大片空地:“等会儿就会在这里搭台”。
沈明煜并不赞同他的想法:“想要举国清明,刑法条律断不能钻空子”。
“那你也流连于这烟花之地,还不是满腔志向”,顾子清直接从望春楼侧面而入,往三楼最高处爬,只听得脚步声匆忙,从底下传来。
他抬眼望去,对沈明煜又道:“明煜,有人抓你回家念书去了”。
沈明煜循声望去,只见沈家侍从也刚下马,朝自己走来。
“那这花会只得留于明年与子清同游观赏了”,沈明煜道。
侍从在沈明煜脸庞耳语几句,似乎要同骑而去,顾子清在身后道:“什么明年,我在这儿等你,下午还有好戏呢。你和沈伯父说说情,速来与我会合”。
沈明煜蹬马而上,拱手笑对楼梯上的顾子清:“好”。
烈日当空,马蹄疾踏,沈明煜在城门口检查文书后便扬鞭出城,同等在城门外的沈奎直奔郊外坞河。
坞河水患殃及良田百倾,家畜走禽死伤无数,浸泡在河中,引发水人之间的瘟疫。御国城内,只出不进,特别是从坞河方向来的,更是严加盘查隔离。
“少爷,无论老爷做什么,都是为你好”,沈奎下马,看着坞河外驻扎治理河患的官兵。
沈明煜脚步停顿:“奎叔,什么意思?”沈奎牵着马往里面走:“没啥,就是希望少爷明白这些年老爷和夫人对少爷的苦心,相比二少爷,少爷算是老爷夫人真正放在心尖上爱护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