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升沉+番外(20)

小人再次点了点头,从窗户跳了出去,不到一炷香,就带回了一大堆乱七八糟勉强能吃的东西,随后砰的一声化为原形。

尽管这些东西都难以下咽得很,但年却升还是在这生不如死的十日来头一次感到愉悦。

又这样过了几日,年却升的灵力恢复的七七八八了,把书志楼里记载的那些失传法术半蒙半猜学了个遍。突然有一日,那小人突然为他带回了半块酥饼和半块糖糕。

年却升很是稀奇,问那小人道:“这是从哪来的?”

小人不会说话,胡乱比划了几下,就砰的一声化了回去。

从此以后,小人带回来的一直是酥饼糖糕这一类食物,不过一直是半块,用刀切的整整齐齐的,被油纸好好的包着。年却升踩着几本书扒着窗户望去,只看见离他极远的地方有一抹白色的身影,辨不出是谁。

年却升心头一阵温热,竟还有人愿意善待他这个孑然一身的落难者。

次日傍晚,年却升听见一阵嘈杂的人声。他踩着书卷向窗外望去,看到了一片杂乱的人影。接着是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竹声,提醒着年却升,已然是除夕了。

年却升自嘲的冷笑一声,暗自想道:“或许他们以为我已经死了?看来在这么好的日子,我是时候证明一下我还活着了。”

此时年却升的灵力已全然恢复,他挥手破了年风龄的结界,然后一把火烧了书志楼。

放火之前,他带走了那本赋神术。

火光冲天,映着空中明艳的烟火,交相辉映,甚是好看。年却升抱着手,立地观火,饶有兴致的看着书志楼逐渐焦黑。一炷香之后,陈旧的房梁轰然倒坍。

年风龄已带人循声寻来了,看见衣衫褴褛的年却升不动声色地站在书志楼前,顿时明白了一切,当即怒吼道:“年却升!!你究竟在干什么!”

“烧楼啊。”年却升闻言转过身来,笑得轻狂而不羁,“惊喜吗,我不但没死,还把你家书志楼给烧了。”不等他回话,年却升又望向平粥身后的年却清,戏谑道:“呦,弟弟,出来了?”

“大胆!”年风龄冲上去一脚踹在年却升小腹,这一脚极用力,年却升直摔在书志楼门前的石碑上。良久,年却升扶着石碑缓缓站起,不屈笑道:“又要把我关到哪去,随你便吧。你大可以再找个人把我打的半死不活,我还是会自己出来的。就是死了,化成厉鬼,我也会自己出来的。”

“来人!”年风龄气的双目通红,大喝道,“把这小子给我关到黑房子里去!!用铁链钉在墙上,放血!”

铐上双手,被扔进了一间更加阴冷潮湿的禁闭室。一进去,血腥气扑鼻而来,东墙上有一方三尺长三尺宽的小窗子。年却升就被钉在这面墙上,左手手腕被划了一道一寸长的小口子,施了法力使其不会凝固,滴滴答答地淌着鲜血。

新年已然到了。

头两日年却升还受得了,神志清醒地思量着该如何逃出去。第二日刚过,他就开始头晕了,脑袋沉沉的直想睡过去,但他告诉自己不能睡,紧咬住下唇,用疼痛和逸出的血气刺激自己。直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来。

“你恨吗,年家如此待你,惨无人道,让你生不如死。”

年却升神情有些恍惚,喃喃回应道:“恨吗……?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恨吧。”

“那年却清的待遇同你如此不公,他尽情享受着你该有的一切,他三番五次害你于万劫不复之地,你恨不恨他?”

“不恨。”

“为什么?”那声音染着些许惊诧。

年却升头痛欲裂,勉强支撑着意识回答他的话:“父爱方能子孝,兄有才得弟恭。我对年却清……确实没尽到兄长该尽的责任。”

那声音在耳边轻轻叹了一声,伸手抚着他的脸道:“世俗污浊,你可不能太善良了。”

年却升极想看清到底是谁在同他讲话,奈何室内唯一的日光全撒在他身上,面前昏黑一片,什么也望不到。年却升努力把头抬起来,实在无力,又重重仰了下去,苍白的日光猛的洒在脸上,刺得他睁不开眼。嘴里模糊道:“我……我走的路…向来……向来是与世俗格格不入的。”

“你不觉得心有不甘?接受我的能力吧,我们联手,替你复仇。”

“不,何必呢。”年却升嘴角逸出一丝苦笑,“人生下来……本就是不公平的。”

“那看来,我得给你一点甜头,你才能接受我了。”

年却升还没来得及理会所谓的甜头是什么意思,那怨灵突然直直向他胸口撞来,年却升双眼猛地睁大,与此同时,紧紧禁锢着他的铁链陡然破碎。年却升膝盖一软,直摔在地上。

“你看,拥有了我,什么都束缚不住你的。你很强大,我也很强大,我们强强联合,各取所需,岂不两全其美?”

年却升还没来得及张口拒绝,突然发出一声痛呼。仿佛有什么东西把他的心硬生生撕开了,一把锋利的尖刀直直往里面钻,恨不得把他的心魄都撕为两半。年却升苦苦挣扎着,努力保留下最后一份清醒的神智。这时,他听到了一个少年的声音,从禁闭室外,透着那方小窗子轻轻传来。

“母亲,这是年家的什么地方?怨气重的很。”

好……好熟悉的声音。

年却升正和欲待强占他心魄的怨灵进行一场关乎生死的拉锯战,听见这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分了神。

一个女声温柔地回答那个少年道:“这是一座禁闭室,年家人管这儿叫黑房子。”

“那些里面……可关着什么人吗?”

“或许是有的,也或许没有。”

“那如果有人被关在这里面,会不会很痛苦?”

“会,所以,你若在年家发现什么禁闭室关着人,定要尽你所能的帮助他,你可明白?”

少年温声答道:“冬沉知道。年前我在年家的边际见书志楼里仿佛关着什么人,他无法下楼,就用法术叫一个小人每日送回一些树皮草根一类可以果腹的东西带去。我猜无人可以帮他,变把每日的糕点留了一半送去了。书志楼已然被烧了,如今还是正月,希望那个人……还好好活着吧。”

是姜冬沉!

仿佛有什么微弱的意识从十三岁年却升的身体里破水而出,这意识沉睡许久,终于醒来。在这幅身体里一睁开眼,就急切地大喊起来。

“哥哥!哥哥!”

但他并不能控制这具身体,他只能听,能感受。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中,一个人心中默默地呼唤姜冬沉的名字,唤的声嘶力竭,痛不欲生,却只有他一人能够听的见,那源自内心的绝望和孤独。

穆敛沉吟片刻,喃喃道:“书志楼……阿沉,你做的很多。”

姜冬沉一笑:“温润如玉,上善若水。这是父亲常说的,对不对?”

穆敛似是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柔声道:“阿沉,走吧,年家的宴请要开始了。”

两人的脚步渐行渐远,年却升在心里叫喊着,哀求着:“哥哥……哥哥!不要走…哥哥!”

可他本是心知肚明的,次日怨灵就会全然占据他的心魄,控制他猩红着双眼从这闯出去,发狂般地杀进年风龄的书房,最终还是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被年风临带来的除邪师制服。那怨灵压下去后,年却升就被带去了年家荒凉的后院。因为忌惮他日益增长的灵力,从此便不再有人管教他。他要一个人熬过三个寒冷的冬天,才能在一个明媚的午后,在鲤鱼池边,再次遇到他的姜冬沉。

年却升不能再等三年了。

在阴冷潮湿的禁闭室里,在铺天盖地的绝望翻卷袭来之时,在十三岁的年却升残存意识的最后一刻。十七岁的年却升在心里迷茫无助地唤了一声。

“哥哥……”

第14章 温柔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踏上了枕梦山。

少年的眉眼尚还青涩,神情却带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从容不迫。一只尚未化为人形的梦灵直直向他冲来,一碰到他,瞬间灰飞烟灭。

少年有些好笑地看着接二连三冲上来送死的梦灵,这时有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他的后背,少年回头,撞他的梦灵已半化为人形,生出了手和脚,奇丑无比。少年伸手捉住了那梦灵的手腕,它便登时化作了一缕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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