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求仁得仁。在世人眼里,她拥有了一个女人渴望的一切。可也只有这一件,才是真正的不悔。即便眼下落得个众叛亲离,也依然不悔。身为母亲,最欣慰莫过于看到孩子健康成长,最骄傲莫过于看到她以梦为马,不负韶华。
胸口丝丝作痛,大概是抗议她不爱惜身体。田云岚收起烟蒂,发动车子,悄然离去。
身体不适感越来越强烈,开始犯恶心,她腾出一只手,去拿矿泉水,打开,喝了一口。恶心感没压下去,又觉得头晕,视野也模糊,眼前的车尾出现双影,迎面又来一辆卡车,她心中警铃大作,把车开向路边。
但手上力道不稳,还是晚了一步,“哐当”一声,眼前一黑。
不知过了多久,田云岚悠悠转醒。反应了一下,应该只是短暂地失去意识。是撞了,撞到路边电线杆。情急下处理得还算得当。
心跳依然剧烈,她手按胸口,一阵后怕。
有人敲车窗。
她扭头一看,一个戴了棒球帽的年轻男人,还是熟人。
田云岚打开车门,忽然窜出一条狗,吓了她一跳,认出是烟头。几天不见,长成个大狗的样子了。
周熠呵斥,烟头依然叫个不停,用力地嗅着什么。
这情况有些反常。
周熠收紧绳索,把烟头往身后带,不动声色地闻了闻,没有酒气。看田云岚惊魂未定,脸色煞白,额头有汗。他让她下车,说要看看车子受损情况。
田云岚拎着包下车,烟头又冲她叫唤,神色急切。
周熠随口问:“包里有吃的吗?”
田云岚不明所以,“有巧克力。”
她最近体力不济,胃口欠佳,用这个来补充能量。
周熠看了眼仪表盘,又打开引擎盖,还好,只是车头凹陷一块,车灯坏了一只。一回头,见田云岚捂嘴,要吐的样子。
她神色尴尬,指了下车里的水。
周熠帮她把水拿出来,特意经过烟头,它没反应,还盯着田云岚手里的包,嚯嚯有声。趁田云岚拧水瓶,他很自然地接过她的包。
打开吸铁扣,看见化妆包、钱包、记事本、巧克力,还有一盒烟。烟头对甜食无感,他把烟盒递到它跟前,它果然又叫。
田云岚也意识到不对,问:“这烟有问题吗?”
周熠抽出一支,闻了闻。他从口袋掏出打火机,点燃,观察烟雾,又闻了烟味,说:“这好像不是一般的烟。”
车还能开,周熠让田云岚坐副驾,烟头坐后面。他把车子重新开上路,然后说:“先去做个检查。”
田云岚警惕地问:“什么检查?”
他顿一下,“毒~检。”
***
去了一家私立医院,人少,注重保护病人隐私。验血验尿,结果出的还算快。
阳性。
田云岚懵了。饶是镇定如她,也从未应付过这种局面,一时间听过的禁毒宣传,各种惨烈案例,扑面而来。她问:“会上瘾吗?”
周熠说:“看情况,看剂量,多喝点水尽快代谢掉。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两人再次上车,前往那家酒店。
宠物禁止入内,但烟头很机灵,在两人掩护下溜进去。上楼后,敲门不应,周熠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插进门缝。
田云岚担忧地左右看,周熠已经打开门,人进去了。
烟头紧随其后,田云岚赶紧跟上。
行李还在,房间里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茶几上两只水杯,一满一空,周熠让烟头闻,似乎没异常。
最后找到的,是几盒烟。
未拆封,跟田云岚包里那盒一模一样。
田云岚无力地坐到沙发上,正要开口,门口传来响动。周熠嘘声,带着烟头闪进里间。
门开了,卓然进门,看见沙发上的人,愣了下。“你怎么进来的?”
田云岚只说:“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谈。”
果然他被吸引了注意力,回手锁上门,走过来时一眼看到茶几上的几盒烟。
与此同时,周熠从里间出来。
电光火石间,卓然转身冲向门口,周熠快步跟上,而烟头就更快。听见肢体冲突的声音,田云岚闭上眼。
在烟头协助下,周熠动作干脆利落,一个锁喉把人制住,对方还在挣扎,下意识要大喊,周熠低声警告,“闹大了对你没好处。”
对方力道很大,受了刺激越发亢奋,被捂住嘴,就要往门上撞,不惜自残。周熠补充:“替她想想。”
男人忽然就不动了。
看来还没昏了头,周熠仍不敢大意,用遛狗绳把人双手反绑,然后押送回沙发处,他看了眼田云岚,“你要不回避一下?”
卓然也看向她,眼里有惊慌,有愤怒,还有恳求。
周熠说:“我只是问几个问题,不会为难他。”
田云岚出去仍不放心,本想在门口等,但服务生经过,她还是下楼去咖啡厅,只要了水,记着周熠的交代,多喝水,减少吸收。
不多时,周熠打来电话,她返回楼上。房间里,卓然一脸颓丧,倒是没挂彩。面前也有几只空杯,显然也喝过了水。
田云岚问:“为什么?”
“这就是你追求的’虚无的快乐?‘”
卓然抬头,眼里有血丝,还有明显的内疚,“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拿了烟。”
田云岚眼里有泪,“那你自己呢?你就这样作践自己?我以为你只是任性,没想到你这样……”她哽咽住,吞下“堕落”二字。
因为她意识到,他的堕落,多少有自己的原因在里头。
周熠这才平静出声:“他需要去专业的戒~毒机构。”
卓然说:“我自己也能戒……”
周熠继续:“现在去是自愿戒毒,不留案底,隐私有保证。要戒就彻底一点,用最科学合理的方式。”
田云岚果断道:“现在就去。”
卓然看着她,欲言又止。
办理退房,然后去戒毒中心,田云岚亲自办的手续。
周熠本来想出面,毕竟她的身份,无论是工作上的,还是已婚身份,都需要顾及。她笑笑摇头,看着卓然签字,她也在家属一栏签了字。
***
处理完这一切,已经半夜。月朗星稀,空气微凉。
田云岚现在终于好了些,觉得像是做了一场荒诞的梦。
周熠提议吃点东西,带烟头不方便进餐馆,田云岚也表示没胃口,他去24小时便利店买了加热的包子和杯装粥,给烟头买了烤肠。
上车后,田云岚问:“你怎么会懂这些?”
周熠说:“在外面待久了,身边什么人都有,有些好这口。”
车边空地上,烟头在一次性纸碗里喝水,一副乖巧无害状。
她问:“它怎么能闻出这个?”
周熠答:“烟头是从警犬基地抱来的,可能是基因里带的。”
他递了杯红豆粥过去,“多少吃一点,提高抵抗力。”
田云岚接过,捧在手里很暖,她问:“他跟你说了是怎么染上的吗?”
“他说,前些年在国外游历时接触过大~麻,没上瘾,近期才碰这种,听说是新型产品,危害性比那些传统的要轻很多,所以就试了一次,感觉不错,一来二去,就产生依赖。那个什么小沅,就是来送货的。”
“他还说,小沅也是受害者,她跟男友合伙开酒吧,有人要在酒吧兜售摇~头~丸,她反对,男友利欲熏心,跟人一起给她下药,她后来戒掉,去旅行,他们就是在路上认识的,但是很不幸,她又交了个玩音乐的男朋友,也碰这东西。”
田云岚嗤笑,这么蹩脚的谎言,只有那人会信。
“我跟他说,到底是不是贩~毒,让警察去判断。他不想出卖朋友,在我的……”周熠咳嗽一声,“循循善诱之下,说出她回去的高铁车次,这会估计人赃俱获了。”
田云岚叹口气,“多亏你在。”
周熠问:“他是何唯的生父吧?”
田云岚一怔,又没太意外,而是问,“他们像吗?”
“不太像,但眉眼间的神色有点像,都特别的……”周熠想了想,“纯真。”
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还有那样的眼神,不可思议。
“他是混血?”
“是,据说父亲是外国人。”
据说?周熠看向她,田云岚苦笑,“他没见过父亲,他是母亲独自带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