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就在远程控制的这架飞机？”墨云疑惑。
“宝贝，你很懂。”夜昆没有看他，眼睛罩上机械目镜，双手在操控台输入指令。
机体开始微微震动上升，墨云知道自己就要远离这。
机舱内部还算宽敞，夜昆卸掉腰上的枪弹扔到了后面，整个人摊在座位闭上眼，松懈了之前一直绷紧的神经。
现在四周除了直升机运作的内部声音外，意外的安静。
墨云定定坐在位置上僵住不动。
即便内心因为与他的alpha同处一室而如同有百万匹求知马呼啸而过，他也实在不敢吭声。
他不清楚这三年夜昆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分离这么久，对方给墨云的印象仍旧是那个强迫人的流氓分子。
气氛有些微妙。
大概十分钟，又或者更久。
墨云移了视线看去外边的天空。
只消一眼，就有些无法移开视线。
一望无际的夜空，不断闪烁的繁星如同仙人挥撒的银沙。
它们映在了窗上，也深深地烙进墨云颤动的瞳孔。
好漂亮……
墨云情不自禁的覆上了窗面。
这个世界还是有美丽的地方。
墨云把视线往下移，军用直升机的速度很快，他们已经在一座城市的上空了。
但墨云却看不到该有的繁华，他的喉咙开始发紧——
整座城市一片黑暗。
能看到的高楼大厦俱是破败荒凉，甚至能依稀可见大片的血迹。
地面上，街道上挤满了正向天空僵硬挥动手臂大张血口的丧尸，它们数量实在太多了，几十万，几百万或者几千万。
这座城市的所有居民已经全被感染了。
这是墨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丧尸，即便从上空看，也感觉像是一窝密集的蚁螂窝。
身后传来声音，墨云跟着收回目光。
是夜昆睁开了眼。
他在操控台按下一个指令，一张卫星图跃上了眼前的屏幕。
墨云认得地址，是如今的南城。
平沙茫茫，逶迤绵长。
从南城以南地区，荒漠化严重程度史无前例。
对比先前的卫星图，这片区域由林地变成沙漠，仅仅用了一年时间罢了。
尤其是中心那块曾经的稻香园，从地球上空可以看到一片黑□□域，就像一只多细胞海绵体伸出无数触须，吞噬周围的绿色地带。
这里，凝聚着几百种化学元素，每天都在爆着沸点固化空气，犹如一块巨大的水立方被放置在了地球的表面，是雷达无法探测到的高辐射干扰地带，也是生物无法存活的脱氧地带。
夜昆吹了声口哨：“难怪当天我在冰岛正和几头白熊钓鱼，居然看到这么强的白光，原来真有辐射导弹。”
墨云闭上眼苦笑。
“是兰尼莫的主意。”
夜昆装模作样道：“你看看，那老头子就不是什么好人。媳妇你就不要再帮他干什么研究了。”
“不要这么叫我！”墨云气恨地拧了下对方，“而且我没有帮他做过什么研究。”
“噢？这么说你帮的是一个叫叶坤的少校？”夜昆扯着嘴角古怪一笑，指尖微动，眼前的仪器随之弹出龙城的一个高管资料。
叶坤少校的证件照就大刺刺摆在墨云前方的屏幕。
“……”
“你当初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也叫这个名字。”
夜昆说这话时，将身子覆上墨云，两人鼻尖咫尺，alpha温热的气息就喷在墨云的脸上。
脸颊一阵热源涌上，墨云张嘴想说什么，夜昆又倏地拉开距离关掉了屏幕。
而此时，墨云透过直升机的风挡玻璃，看到了一座城。
不同于刚才所见的死城，那是一座被高墙护着的、还尚且有豪华大厦散射霓虹灯的城市。
那墙壁被称作天榰壁，比山高，比海长，将东部龙城与南部魍魉地带完完全全阻隔。
而墙壁内部，高空之上，悬浮着一座暗色鎏金的呈竖直方式立着的阁楼。
是墨云熟悉的建筑，因为他三年前正是从那处逃离。
墨云看了半晌，缓声道：“你要去龙城？如果是这样，你让我现在下飞机。”
他不会回去。
夜昆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我现在飞过去，怕是半路就要直接被墙上的武器打穿孔，我哪舍得让我俩这么快殉情呢。”
“……”
“不过，我们以后总归是要进去一趟的嘛。”
夜昆笑嘻嘻了下，随即调换路线，将目的地更改为附近的一处人类群居点。
十八
没有时间概念的时候，我就像待在真空世界。
齿槽骨吸收无效，牙周膜消失；
骨硬板增厚，骨纹理稀疏增粗，排列紊乱，修复……
呼吸道粘膜一紧一松，好狼狈。
下颌骨骨质致密影，颏孔，坏死，修复，坏死，修复……
修复，修复……
好难受。
如果不是体内的那颗元素石被溶解了，我想我是真的要永远消失在世上了。
元素石那滴血，是我封存的记忆。
我恢复了所有记忆，不管前生还是今时，我还是一百多年前的朰族四代子女，东部空军的将领。
我开始思考三年前的那个展卿木的人生。
那个把我遗忘掉的，被兰尼莫关了百年的倒霉家伙——还是我。
短短不到一年，我有了母亲，有了朋友，有了敌人，还有了个omega……都是些我根本不需要的感情。
但托这些人的福，得以成为我支撑下来的源源念力，直到元素石被我彻底吸收，我想我兑现了三年前给自己的诺言，活下去，让身体里外彻底毁灭，然后，重生。
重新来一遍。
夜昆给的经纬表还完好无损的躺在地上，不愧是最心血的组装，可想而知那家伙现在已经强到何种地步。
现在我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找到兰尼莫本体并且毙了他。
我来到朰族祖坟前跪下，身体僵硬地磕三个头。
如今这个几乎灭绝的种族，我的母系种族。
一代领导人的画像已经被腐蚀得模糊不清，无数水银附在上面贪婪地吸取岩石养分。
我恢复了肱头肌肉，抚摸画像，下一刻，我已经击毁了它，将藏匿背后的一个陈旧盒子拿出。
曾经这个酋长去打猎，见过披着狼皮的老虎，他遭到了老虎的攻击，但是他也给了老虎致命的一刀。
酋长那年死亡，老虎没有死，它依靠自身意念一直活着；也就是它给了我启示，生与死是自己掌控。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管盛有暗金色液体的玻璃管，就像老虎熠熠的毛色。
它还在玻璃管内躁动着。
由狼蜕变成虎，是遭受强敌的威胁；由虎进化成龙，是主动去攻击强敌。
很显然老虎没有变成蛟兽，他被朰族提取了雄烯酮费洛蒙，用于每代酋长培育灵兽而永久封存的激素；比如木呼豹的白雁，只需要食用一毫升的十分之一，就能让它进化成灵兽等级。
如果我此刻将老虎释放出来，它该变成何样——
换作以前，我这么做定会被族人谴责一辈子，但是现在时代不一样了，论辈分而言，我有绝对的权利。
我需要一只灵兽王。
浮在空中的毒素立即被我的信息素挤压，腾让出一片空间。
我修复了全身，捏断了玻璃管；
里面的金色液体获得绝对宽敞的环境，不断从玻璃碎片里涌出，混合我的鲜血，在疯狂分裂分子膨胀体型。
它就在我面前，绽放它金色的鳞片，进行它最引以为傲的进化……不过很快，它被四周遍布的有毒元素气体震撼到了。
“继续下去。”我命令。
“我会和以前不一样。”它用粗哑低沉的非人类声音提醒，“这些化学物质会加入我的身体。”
“不要紧，你变成全金色太显眼了。”
它顿了顿，收敛了身上刺眼的金鳞，开始生出金属色的硬质脊骨，扩散四肢轮廓，黑色的钢角……
毒素的原生态实在过于丑陋，它全数吸收，与它优秀的基因中和，导致它此刻就像一个人类死神降临人间——充满邪乎的美感。
它站立在我面前，瞳孔还是暗金色，正冒着隐隐的红色流光，正经古板地看着它唯一的主人。
它跪了一只脚扭曲着骨架，很快速地恢复老虎形态，我摸着它额头上的纹路，突然笑道，“……你就叫四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