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震丘见他对自己还是会惧怕的,倒也是心下松了两分,会惧怕就好,不然如果不是把他弄死,倒是不好解决。一个不听话又没用的草包,就算是上门女婿,张震丘也肯定不会容忍。
张震丘抿了一口茶,问道:“你可知老夫为什么要把你请上门来?”
江自流假装不知,“还请太尉明言。”
“明言?我看你心里倒是明镜似的。”张震丘一想到自己女儿就觉得生气,“江公子本事不错,把我那小女儿迷到绝食也要嫁给你,可惜我这太尉府,不是那么好高攀的。”
“绝食?”江自流一愣。脸上翻涌了各种情绪,最终恢复了平静,不过眼底的心疼,倒是被张震丘看了个明白。
江自流问:“怎么就闹起了绝食?张小姐没事吧?”
知道心疼关心,称呼上也保持了距离。
“哼,若不是你,歆儿又怎么会闹到这一个地步?”张震丘是怎么都吞不下这口气,“你倒说说,你打算如何?”
江自流自知这个时候是万万装傻不得的,便也思虑了一下,神色也从那风流不羁的模样变得正经了下来。可别说,他正经的时候人便显得沉稳,看不出是浪迹在花楼里的公子哥们。
“下官自知配不上小姐,故而也一直不曾踏越雷池半步。”他小心斟酌着用词,“也深知自己过去放荡不羁,难以让人信服把女儿嫁给我,故而最近也谋了一份差事。差事虽小,可也先做着累积经验,日后再寻方法往上走,终归也是一条出路。”
听得他对自己的未来也算是有规划,张震丘脸色才稍微好了一点下来,“那按照你这样走法,什么时候才有资格娶我歆儿?”
江自流微微一笑,那眉梢风情真真是引人注目,怎能该是女子的风情,搁他身上也是如此适合呢?只听得他铮铮说道:“尽我所能,听天由命。太尉若是对我不喜,我再努力,也不过是徒劳,毕竟再过个五十年,也不可能能达到太尉此等高度。若太尉觉得我还行,那也会酌情一二,是否良配。”
“哼,你倒是看得明白。”张震丘冷哼一声,“以你这样的条件,你觉得老夫会放心把女儿交给你吗?老夫的女儿,不敢说比公主郡主富贵,可也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你又拿什么给她幸福?”
“幸福又岂是那外物可比拟的?”江自流含笑说道,不卑不亢,“再以下官虽不成才,可也是中书令家中唯一儿子,家中人口简单,亦有一些薄产支持,这辈子吃喝也不是问题。”
“中书令家产再如何厚实,难道比得过老夫?”张震丘不屑一顾。
“太尉府中自然厚实,可我也不缺这点钱财。”江自流同样也表现出来了不屑。
这让张震丘又是恼火又是觉得还行,说到底,江自流这个人,长了一个好皮囊,虽风流也不惹事,家境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好,出身低微但人也不卑不亢。
如果想要自己女儿嫁给他,那是完全不考虑的事情,可若是让他做上门女婿,张震丘又觉得可以商量。若是他一直在勾引自己女儿也就算了,这样的人不能要,可关键是又都自己女儿上赶着追着他跑。
据探子回报,江自流这个人也多次拒绝自己女儿,这些事情也从未传出去,乃至于自己也是看女儿不对劲才发现的。也是自己女儿磨多了,到底是把这人的心给磨动了,才有了这样的局面。
但凡女儿对他不那么用情至深,张震丘也可以用各种手段磨掉两人的情分。可问题也是自己女儿实在是太一根筋了,他也没法了。
“要老夫把女儿嫁给你,这是不可能的。”张震丘语气带着寒意,“但老夫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你和歆儿想要在一起,可以,但要你嫁进来。”
江自流脸色顿时一变,身体瞬间就坐直了起来,像是极其不可置信,“我父亲就我一个儿子,若是嫁了,我江家香火就断了。”
“这是你们江家的事情。”张震丘也是不留任何回转余地,“想要和我太尉府结亲的人多了是,难道你以为歆儿非你不可吗?你若是真爱我女儿,就算是嫁又如何?”
璟国民风如此,男子出嫁虽不是常态,但也不少见。只不过主流依旧是女嫁男,故而有头有脸的男子,少有出嫁的。有的话,大家明面不说,但也有一些闲言碎语在背后。
“不行,此事请恕我不能答应。”江自流也是咬了咬牙,然后否决了这个可能性。
“哼,那你这辈子就别想见到我女儿。”张震丘愤怒甩袖,“来人,送客!”
然而却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竟让卧病在床的张歆知道了江自流的到来。这张震丘才叫人送客,就听到了后方一片惊呼声,就见张歆从偏厅里跑了出来。
“自流!”见着江自流,张歆只喊得出这两个字,就已经是泪流满面,几欲晕倒,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张震丘震怒,一拍桌子,“混账!谁让你出来的?!”
江自流也没有想到,一些日子没见,张歆竟然憔悴成这样。平日里脸颊上还有一点肉,今日再见全都凹陷了进去,双目无神,脸色苍白。
“你你怎么了?”江自流脸上的复杂实在是难以掩饰,混杂着怜惜疼爱在里面,让张歆见着满心的酸涩和欢喜,只觉得近日受的苦都值得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江自流对自己表露出如此明显的感情,只恨不得扑进他的怀里好好哭上一场。但又听得刚父亲说的话,心里真是百般挠心,怎么都是酸胀。
“爹。”张歆哭得那是一个伤心欲绝,她推开扶住自己的婢女,一把跪在了地上,却又因过于虚弱,软软地跌在地上跪不直身体。
张震丘眼角一抽,心疼自己女儿此番姿态,又拉不下脸来去扶,只好当做没看到。张歆抹着眼泪,“爹,求求你成全我和自流吧,爹爹您不是常说,人活一世,就该快活痛快吗?”
江自流神色动容地看着张歆,嘴唇微微颤抖着,最终他也缓缓跪在了张震丘面前,只是一个字也不说。
张震丘见江自流也跪下来了,怒道:“好好好!接下来是不是就要以死相逼?江自流,你自己是个什么门第?想要高攀我太尉府也就算了,还想让我女儿下嫁于你?我告诉你,就算是你们撞死在这,我也不会答应!要么就嫁给歆儿当丈夫,要么就别再踏进我太尉府!”
张歆哭得肝肠寸断,接近晕厥,可父亲已经甩袖离去了。她戚戚苦苦地转头,哀声而又满是情意地叫唤,“自流”
江自流脸色发白,木木地看向张歆,良久,他才松了口,“让我考虑考虑。”
江自流从容着进了这太尉府,苍白着脸出来。一个人失魂落魄地朝中书令府中走去,喧闹的街市都与他无关,就好像被整个世界所遗弃了。
太尉府中人以为他是不愿嫁而犹豫挣扎,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到底为何而苍白着脸色。
他站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神色挣扎而痛苦,大汗淋漓,喉结滚动。
张歆,对不起。
第75章
江自流把自己关在书房一夜,谁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向江中书令请了安,然后直接说道:“我要嫁人。”
江中书令才夹了一筷子的山药糕,还没放进嘴里就掉了下去。他有点不可置信,转头问了一遍,“你刚说了什么?”
江自流语气平静地再说了一次,“我要嫁人。”
“嫁人?”江中书令的语气一下子上扬了起来,像是怒气在积攥,每说一个字就有一分怒气冲出来,“你嫁人?!”
“是。”
“你在说什么混账东西!”江中书令直接筷子重重一砸,暴怒喝道。那筷子砸在了桌子上反弹飞了出来,打在了江自流身上,而他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说的不是混账东西,我要嫁人。”江自流也是个硬脾气,腰杆笔挺,字字落地有声。
“你一个男子不想着娶妻倒是想着嫁人,骨气在哪里?!”江父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说,你要嫁给谁?”
江自流说道:“太尉张家。”
江父一愣,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儿子竟然和太尉扯上了关系,理智稍微上来便也压制住了怒气,“太尉?是他女儿还是孙女?”
这很重要,太尉位高权重,膝下儿孙众多,孙女并不得宠,唯独小女儿最得他心。若是孙女,那绝不可能,但若是小女儿,却也不是不可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