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齐见傅筹神色逐渐坚定,于是斩断了他身上的绳索。
傅筹捡起地上的药丸,轻轻吹去灰尘,看了看相依相偎的容齐两夫妇,终于闭上眼睛,把药丸吃了下去。
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眼中的情绪都收拾干净了。
“容舒……谢谢你。”傅筹说道。
容舒摇摇头,笑道:“一饮一啄,自有因果。我既受过你照拂,还你以回报,这是应该的。”
说完,她拍了拍容齐的手,对他微微一笑后,转身戴好帷帽,出了冷宫。
冷宫里,三个男人皆目视着她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秦漫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狠狠撞了一下宗政无忧。
宗政无忧连忙收回视线,低下头去。
容齐回过身来,看向在场四人,挥了挥手,就有一队黑衣人进来了。
后面的事,容舒没有再过问。
她出了冷宫后就回了书房,书房桌上,摆着一张已绘制完的画像。
画像上的女子,一顾倾国,绝世独立,浑身萦绕着渺渺仙气,飘逸的不似此界人。
纸张的左下角,用端正魏碑,落下了“容齐”两个字。
她笑了笑,捻起碟子里一块桂花糕,放进口中。
嚼了两口似乎没什么味道,她放下桂花糕,转而抓起一把桂圆,一颗一颗地剥起来。
半个月后,西启皇宫里多了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太监。那老太监腿脚不便,走起路来总是一瘸一拐的。
假如有北临大臣见到他,也许能发现,这老太监长得似乎与已逝的先临皇——宗政殒赫,有几分相似。
又过了几天,两个消息传遍天下。
北临亡国之君,宗政无筹暴毙身亡。
前北临黎王宗政无忧,受封为西启凌王,容乐为凌王妃,两人定居西启国都。
第29章 迎战
西启冷宫里,已恢复一贯的凄清。
容齐站在墙边,抬头看着墙角探出的几支桂花。
他的手上抓着一个红木盒,精致的雕花外壳已被拿下,露出里面一棵红色的植株来。
“她生来银发,想来会遭世人猜忌。用这血首乌煎药给她服下,应该能还她一头乌发。”
想起那个男人昏迷前说的话,容齐冷冷一笑。
下一刻,装着血首乌的木盒,突然掉在地上,里面鲜红的血首乌也被摔成数段。
容齐低头垂眸,看向地上的血首乌,神色极为冷酷。
“傅筹……朕的女人,不用你来操心!”
他抬起脚,猛地踩了上去,瞬间将血首乌碾成红泥。
远远看去,地上就像无端生了一滩鲜血般可怖。
刘方士刚过来,就看到地上一滩血,顿时吓一跳。
“陛下,这……这是?”
待再走近些,刘方士果然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容齐收回脚,脸色恢复平静:“这是傅筹拿来的血首乌。”
“血首乌?”刘方士揪了揪自己的山羊胡子,想了想,“听闻除了乌白发的奇效外,并无其他作用,寻常人家甚少有机会用到。”
“哦?”容齐挑眉。
刘方士解释道:“血首乌虽有乌白发之效,却要日日用鲜血饲养,成本太大,所以极少现世。”
容齐的手紧紧地握着,右脚忍不住再踩了两下。
刘方士很少见到他这般喜怒形于色,一时不免好奇。
容齐却说起另一事:“这段时日,朕有一事不明,还望你解答一二。”
他看着地上的血色,眉头紧皱。
“虽然朕时时注意让皇后戴上帷帽,可难免有一两次意外。便是这意外,就招来了其他人的觊幸之心,实在令朕不悦至极。”
言下之意,朕吃醋了,你想个办法解决一下。
刘方士想起偶然的惊鸿一瞥,心里也是倒吸一口气。
“娘娘容貌实在太过绮丽惑人,神仙有修为在身尚有抵抗之力,凡人却生来七情六欲,自然极易受到诱惑,进而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难道没什么办法解决吗?朕可不想哪一天发现,全天下的男人都要来和朕抢皇后。”
刘方士想了想,说道:“可在娘娘后冠前加一道珠帘,属下再施点障眼法,自然可掩饰娘娘几分容貌。”
容齐叹气,勉强点头同意了这个提议。
当天晚上,容舒不出意外地又被咬了。除了脸之外,所有露在外面的肌肤,全都被容齐印上了红痕。
等她第二天中午起来时,看见的却是一身披盔戴甲的容齐。
“阿齐,你要去打仗了吗?”
容齐点头,在她唇间轻吻。
“等我回来。”
她点点头,眼神有些担忧。
旁边桌上放着一顶奢华精致的金凤掐丝嵌珠后冠,冠前下面坠着半帘晶莹的珠帘。
容齐将后冠拿过来,放在她手上。
“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都得戴着这后冠。”
容舒颠了颠手里的分量,只觉得沉极了,一点都不符合她的审美。
可是看着他神色中的不安,她还是点点头应了。
容齐用力将她搂进怀里,声音苦涩:“我此去不知多久,你若红杏出墙……”
她狠狠掐了下他的腰,引得他低笑。
“你若红杏出墙,我就把敢折我红杏的人,手脚砍去,浸在盐缸里,做成人彘!再日日在他面前,与你恩爱缠绵!”
他的话充满了绝望,似乎已经遥想到那画面,吃起了莫须有的飞醋。
容舒回抱他,献上香吻一枚,又好生安抚了他半天,才把他哄好。
两人缠绵悱恻间,外头传来小荀子催促的声音,容齐不舍地松开她。
“记住我的话,我说到做到。”
容舒微笑。
“快去快回,我在家等你。”
容齐点头,转身离去。
————
《启书·太。祖本纪》有载:太。祖四年,宸尉联军,共讨西启。上领兵四十余万,迎战渭水之滨。
此战极苦,西启调动了几乎全部的人力物力,一切紧着前线供应。皇宫上下,自太后起皆紧衣缩食,节俭出的用度全充作军费,运往渭水大营。
好在前线战事僵持不久,宸国就率先退兵了。
此前小宸皇联合容齐,除去了压制他多年的镇北王宁千易。两国暗地里有约,西启用三分之一的北临国土,换回宸国五千匹战马、联军伐启时出兵不出力等条件。
小宸皇坐享其成,既除了宁千易,又得了大块国土,自然大喜过望,将容齐安然放回西启。
然而,自古主少国疑。
宸国失了成熟善谋的宁千易,只留下十岁的小皇帝,和若干立场难辨的大臣。以前镇北王在时弹压下的隐患,纷纷爆发了出来。
先是宁千易手下将士哗变,要为镇北王之死讨个公道,以清君侧为名,行谋反之实。
又有几个野心勃勃的世家大臣,怀着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想法,欲架空小宸皇,做第二个权倾朝野的宁千易。
因此宸国朝中,一时陷入诸权臣争权夺势,相互倾轧的混乱局面,根本难以顾及启、尉两国战事。
当然,宸国的内乱,有没有容齐的手笔,那就不得而知了。
宸国退兵后,伐启之战,成了西启和尉国之间的决斗。
胜者,更进一步。败者,国土沦陷。
谁都没有后路。
西启、尉国隔着渭水相持一年之久,而后终于短兵相接,爆发了大战。
起因就是尉皇的身体状况突然急转直下,为防国中有变,尉太子决定抽调一部分兵力,回师镇守国都。尉国另外几位皇子,在军中各有势力,一时纷纷动作起来。
就是这一个变动,促使容齐下定决心,强攻过河。
两军在渭水上展开激烈战斗,西启足足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才拿下渭水,踏上尉国的地界。
那一天,整条渭水尽数染成红色。
捷报传回西启,举国振奋。
皇宫中,凌王和凌王妃又来求见皇后了。
容舒正忙着计算本季度宫内开支,思量裁撤之法,实在无心见他们。
还是宫女们说,凌王是来献计的,容舒才点点头,同意他们进来。
她戴上帷帽后,宗政无忧和容乐进殿了。
“不知凌王求见,所为何事?”
宗政无忧走过来,提出自己有一法,可缓解西启后方吃紧的现状,只是需要亲自去一趟宸国。
隔着帷帽,容舒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想到他从前的身份,下意识就要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