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齐只当她又在开玩笑,并不以为意。
看他不信的样子,容舒哼了一声,左手变出一柄银色的匕首,靠近了他。
“你要作甚?我信你还不行吗,舒儿?我信你……”
看着熠熠生辉的银匕首,容齐牙根一酸,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容舒却扑向他怀里,左手银刃一闪,利落地割断了那根灰色长线。
“噗……”
容齐吐出一口鲜血,只觉心口一阵怪异的疼痛。但那痛只是一瞬,很快就消失了。
莫非舒儿说的灰线,当真存在?
容齐皱皱眉,摸了摸自己心口处,似乎轻松了不少。
与此同时,西启国冷宫里,一个十岁左右、宫女打扮的少女,也吐出一口鲜血,昏迷了过去。
九重天上,姻缘府里,正在整理红线团的丹朱,咳嗽了两声。
一缕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下。
这是……有人斩断了他的线?
丹朱手势翻转,掌中多出一团灰色的线。
他蹙眉想了好一会儿,心中隐有察觉。
牵了灰线的凡人,此生注定六亲无缘,婚姻难就,情深不寿。而灰线另一头的人,就是让他饱受情伤,求而不得的对象。际遇实在凄惨,因此,丹朱甚少动用灰线。
近百十年来,唯有一人得他灰线!
想明白此间牵扯,丹朱连忙去找缘机仙子。
“机机,快让我看看润玉在凡间如何了!”
缘机仙子挥挥衣袖,搬出一块镜子,在上面施加几道法术。
“红红,不是我说你,你把窥尘镜借出去了,如今要看凡间诸事,还得找我……嗯?”
缘机发现不对,连连再施法术,却发现镜子里一片模糊,什么也倒映不出来。
丹朱眉头紧皱,说道:“我给润玉牵的灰线,被人斩断了。”
“什么?难不成是哪位神仙出手干预了不成?”缘机这般猜测。
“如今我这镜子也看不到凡间之事,说明天意劫数皆如此,旁人万不能插手。红红,你又何必强求呢?”
丹朱置若罔闻,一心琢磨着谁斩了他的线。
缘机却不知他在想什么,开玩笑似的吐槽:“话说你真是大殿下的亲叔父吗?哪儿有你这么坑大侄子的?”
这话,缘机不止一次说过。
丹朱心不在焉地回答:“就因为是亲侄子,我才不见外……”
说完,他匆匆转身离去。
“当你侄子真可怜。”
背后,缘机仙子感慨后,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这红红心里面,怕是有鬼哟!
天界发生的事情,凡间的容齐、容舒两人并不知情。
此时两人正嬉戏打闹着,一时间,书房里洒满两人欢快的笑闹。
这笑闹声,传到外面时,别人听到的,只是容齐自己开怀的笑声。
书房外,一个华服妇人驻足听了一会儿。
她的嘴唇紧紧抿起,遮挡住上半边脸的金色面具,在阳光下闪烁着可怖的寒光。
“他为什么还能这么开心?”
妇人不知在问旁人,还是问自己,忽而她眼神一冷:“吩咐下去,加大药量。”
“娘娘,殿下身中天命之毒,本已活不过二十四岁,要是再……”
身后的御医忍不住劝诫,却被妇人一道眼神扫过,咽下后面的话。
门外的对话,容齐并不知道。
但容舒作为珠灵,虽法力低微,可是要听清殿外的声音,还是没多大问题的。
她知道,门外的妇人是阿齐的娘亲,名字好像叫傅鸢,平日里似乎见不得阿齐好。
如今听傅鸢这么说,容舒就知道,很快又有很多很多的药,要送来让阿齐喝下了。
容舒不知为何,竟有些心痛。
于是,她牵着容齐的衣袖一角,轻轻晃了晃。
“阿齐,我想学东西,你教我好不好?”
容齐微挑眉头。
“舒儿想学什么?”他问的温柔。
“医术。”她答的肯定。
“好。”
容齐应下,眼角眉梢像被暖阳拂过般和煦。
第17章 秦漫
四年后,秋。
西启后宫,某处冷宫角落的墙壁处,攀出数支金黄色的桂花。清凉的夜空中,幽幽桂花飘香。
孤寒门外,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被芬芳的桂花吸引而来。
看到墙角伸出的桂花枝,身穿青衣华服的少年微微一笑,眼前闪过女孩如花的笑靥。
桂花清香,不知她会否喜欢?
这般想着,少年侧头看了眼周围,见四周无人,于是朝着墙上的桂花枝,飞身而去。
其身形轻盈若飞羽,飘逸如流风。
若是被人知道,素来体质孱弱的西启国六皇子容齐,竟有这般好的功夫,只怕不少人要惊掉大牙了。
可惜此地无人。
不,并非无人。
在容齐的手指掐着花枝,正欲将桂花折下时,墙对面也爬上来一个十四五岁、宫女打扮的少女。
那少女见他清俊优雅的样子,一时红了脸,羞怯又大胆地问:“你是谁?”
容齐在墙上站定,淡淡地瞥了眼少女,并不说话,只连连折了五六支桂花。
“你这人,好生没礼貌。不说自己是谁也就罢了,怎么一口气把桂花都折了,也不给我留一点?”
少女颇不服气,捡起一块瓦片就朝容齐扔去。
容齐手势翻转,将瓦片稳稳接住。
正当他想说什么时,忽觉颈间银珠发烫。
知道有人找他,容齐连忙手执桂花枝,翩然而下,往书房方向而去。
少女不想他竟如此冷淡,一时气的瞪大眼睛。
但那潇洒的身形和俊美的长相,已令她心跳异常。
最后,少女大着胆子朝他的背影喊道:“喂,你记住了,我叫秦漫!”
直到那身影不见了,少女才红着脸爬下墙头。
少女怀春总是诗,因此沉浸于心事的秦漫并未发现,冷宫暗处,一道黑影已将刚才的一切,尽收眼底。
黑影离了冷宫,迅速往另一处豪华的宫殿赶去。
宫殿中并无旁人,只有一个带着半边金面具的妇人,正是容齐的生母——傅鸢。
“你是说,他和秦漫见面了?”
“是的,娘娘。”
“不用插手,继续监视。本宫倒要看看,本宫这个儿子,和秦漫之间,会如何发展。”
“是,娘娘。”
豪华的宫殿里,又恢复了冷清,傅鸢戴着面具坐在那儿,看不清神情。
远处一座宫殿里,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正一边翻着书,一边挑拣药材。
这边容舒还在研究医术,书房的门就被推开了,一股清新又熟悉的花香传来。
“是桂花!”她眼睛一亮,朝进门的容齐扑去。
容齐张开怀抱,任她抱了个满怀,然后将桂花枝送与她。
“我总觉得,你应该会喜欢桂花。”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十五岁男孩特有的音色。
她捧过桂花,埋首其中,深深一嗅,顿时露出陶醉的神情:“好香啊,我记得我从前在……”
话说了一截,她皱皱眉头,想不起后半句了。
“从前怎么了?”容齐问道。
容舒歪歪脑袋,说自己不记得了,然后将五六支桂花插进了花瓶中。
容齐无奈地摇摇头,就放任她去了。
等他走到书桌旁,方知不能放任她。
“说好的学医术呢?你怎么又在看话本?”
容齐咬牙切齿,他看着不但有文字描述,还绘有英俊男子画像的话本,心火顿起。
“这男人有什么好看的,形态猥琐,眼神不正,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容齐说着,将话本拿起来,放在旁边火烛旁。
火舌卷上纸张,话本一下子烧了起来。
一旁的容舒并未回头,只忙着做事。
阿齐每月都要烧她几册话本,她早就习惯了。
她小心地将红泥炉上的药罐端下来,再缓缓倒入碗中。
“该喝药啦。”她端着药碗,来到他面前。
容齐看了眼直冒热气的药碗,轻声说:“烫。”
容舒无奈叹气,将汤药吹的温热,才端给他。
容齐唇角露出一丝笑意,却很快强行按捺下。
在她期待的眼神中,他一口口喝光了所有的汤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苦吗?”她问。
“早习惯了。”他摇头。
她取出一颗糖,剥去糖衣,塞进他唇间。
“吃糖吧,吃了就不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