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真不知天界到底怎么了,这两万年来,什么灵法大会、蟠桃盛会等等,所有大型庆典活动都给停了,惹得小仙们怨声载道。”
“我听说,是因为天帝陛下至今未娶,无人操办宴会,天界才冷冷清清的。”小喽喽看着大家,心照不宣地说,“十二万年的单身汉,难怪搞什么都没心思咯!”
“我听闻可不是这样,”蟹将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外人才说起,“听我一个当天兵的同族说,天帝陛下——非常奇怪!”
“奇怪?”众人十分诧异。
蟹将的声音越发小了:“我那个同族,是天帝陛下的护卫,常常跟着他出入,知道的比别人多些。上次他回东海,我们几个同族聚在一起喝酒,他喝多了才说出来的……”
“他说了什么?你倒是快说呀!”见蟹将卖起关子,一副说来话长的模样,众人连忙催促道。
蟹将吊足了他们的胃口,才得意洋洋地说:“他说啊,这两万年来,只要处理完天界的事务,天帝陛下就满六界乱跑。”
“也许是巡视领域?”虾兵猜测。
“不是,”蟹将摇头,“我同族说,天帝陛下那样子,明显在找人,就是不知道他到底在找谁。”
“他找的是男是女?”
“八成是个仙子吧?毕竟单身了十二万年……”众人议论纷纷,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还不止这些,”蟹将继续透露,“我同族说,两万年前,他刚到陛下身边做护卫时,有一次无意间跟着陛下去了璇玑宫。璇玑宫知道吧?”
众人纷纷摇头。
“一群消息闭塞的家伙。”蟹将哂笑道,“那是陛下做夜神时的潜邸。”
“哦!”众人恍然大悟,“然后呢?”
“璇玑宫里有一座主殿,名唤七政殿,那是陛下以前办公用的地方,却已封闭了十二万年。”蟹将刻意停了停,又卖了个关子,“一进七政殿,你们知道,陛下和我那同族看到了什么?”
“什么什么?”众人追问。
蟹将看了看他们的表情,突然放大了声音:“全是灰尘!”
“切!”众人翻了个白眼,虾兵说,“这么多年没人进去,肯定都是灰啊,你这不是废话!”
“哼哼,还有呢。”蟹将压低声音。
“还有什么?”众人又被吊起胃口,连连问他。
蟹将小声说:“还有无数的小纸条!”
“纸条?”众人疑惑。按理说,作为办公场所,从前七政殿也是有人打扫的,怎么会有无数的纸条呢?
虾兵表示不信:“你骗人的吧,好端端的怎么会有纸条?”
见有人质疑,蟹将憋红了脸:“我才没骗你!我那同族都说了,那些小纸条少说有一千多张。当时七政殿大门打开的时候,风把小纸条吹得纷纷扬扬,到处都是。天帝陛下一看到那些纸条,脸色都变了!”
“呵呵,你就编吧,说的跟你亲眼所见似的。”另一个小头目也不相信,“当今天帝最是寡情冷然,普天之下谁不知道?一张纸而已,能让他变了脸?你就吹吧!”
“是真的!那纸上还写着字呢!”蟹将挥舞着手脚叫嚷,“上面写的是什么‘小鲛人’啊,‘忘川’啊什么的。”
“瞎扯,鲛人族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跟忘川又有什么关系?”
“哦,我想起来了!那一千多张纸上,都写了同样一句话!”蟹将突然说,“好像是什么——小鲛人,我在忘川等你!”
众人面面相觑,莫名觉得有些诡异。
那厢,蟹将还在说:“听说当时,天帝陛下疯了一样冲出天界,跑到忘川找人,可惜他什么都没找到。”
虾兵突然问道:“就因为这个,你就说天帝陛下举止异常?”
蟹将点头:“听我同族说,天帝陛下回天界后,就走火入魔了。”
“照你说,陛下两万年前走火入魔,那早就该出事了,怎么如今还好端端地在天帝位子上坐着?”众人还是不信。
这时,一道青色的细长身影跃进水里,朝海底迅速游去。虾兵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了那道青影:“谁?”
几人立即收了话头,朝青影追去。但青影速度极快,眨眼间便消失在海中。几个海族士兵连忙朝龙宫赶去,报告给东海龙王敖广。
敖广听了此事,眉头紧皱:“你们确定看到的是青影?”
虾兵蟹将们连连点头。敖广冷哼一声,怒气满满地朝后宫方向赶去。来到后花园,他果然见到一个细长眼睛高鼻梁、锥子下巴蛇精脸的男人,正黏黏答答地贴在自己新纳的妃子身边。
“彦佑,你个鼻涕虫!又来勾引本王的爱妃!”敖广一声咆哮,抄起一把大刀,怒而冲向青衣男人。
那青衣男人,正是天帝的义弟彦佑。他素有贪花好美之名,最爱遍览六界美人。不巧敖广也是花中好手,后妃多美色,这便引来了彦佑的觊觎。说觊觎也算不上,彦佑只是油嘴滑舌,喜欢用言语调戏美人罢了,叫他真动手撬敖广墙角,他却是不敢的。
尽管如此,但龙族向来自负,敖广对此也甚是不悦,故而每每都要修理他一顿不可。
今天,彦佑一如既往地挨了一顿揍,然后一边捂着鼻青脸肿的头,一边意未平地离开了东海。
然后,他去了魔界。
分隔天魔两界的忘川河上,水流泛着绿光,潺潺流着。河边,一道银白的身影定定地伫在那儿,不动也不说话,冰冷的如同一座玉石雕像。
“喂,天帝陛下,”彦佑朝河边那个身影翻了翻白眼,“你在忘川河边看了两万多年,难道还没看厌吗?”
他口中的天帝没有丝毫反应,始终沉默地看着缓缓流淌的水面。
彦佑又贫了几句,见天帝没有任何回应,只能默默在心头叹了口气。
“润玉。”时隔十二万年,彦佑再次以名字称呼他,而非冰冷的天帝陛下,“我知道你心里有恨,所以一直不愿去见她。”
彦佑口中的“她”指的是谁,他们都知道。
“十二万年过去,她也老了,再多的恨也该消散了吧?”见他默然无声,彦佑再次劝解道,“这次她真的快不行了,你难道连她最后一面也不肯见吗?”
河边一时安静,唯余轻缓的水声萦绕耳际。
知道劝说无益,彦佑长叹一声,离开了忘川。许久,天帝收回眺望河面的视线,微微垂眸。这时,河对岸划过来一条陈旧的小木船,上头站着一个穿着黑衣的摆渡人。
对这位每天都要来忘川的天帝,摆渡人显然已经很熟了。他热络地打了声招呼:“天帝陛下,要走了?”
“嗯。”天帝漠然地看着他,“若她……”
“陛下放心,如果前任摆渡人回来,小仙肯定第一时间通知您。”对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叮嘱,摆渡人听得耳朵都起茧了,“您就放心回天界吧。”
天帝闻言,并未再说什么便走了。不过离开忘川后,他没有回天界,而是转道东南方向,去了一个许多年没有踏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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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呼啸,吹得洞庭湖面泛起层层波纹。水上寒风凌冽,水下却一如既往的平静如许。只是这惯常的平静,却被一阵赛过一阵的咳嗽声破坏了。
顺着从前的记忆,天帝来到水底的云梦泽。那里大门已经打开,仙侍宛丘恭敬地守候在一侧。
“陛下,已经请岐黄仙倌来看过,”宛丘小心翼翼地说,“洞庭夫人这次是真的病了。”
天帝点头,进了大门。
云梦泽中,一个身穿红衣的中年女人躺在床上,巴巴地看着门外。见天帝的身影出现,女人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惊喜的笑容。
“鲤儿,真的是你吗?”簌离轻唤道。
天帝走过来,坐在簌离床边,握着她的手。
“娘。”
“鲤儿,”她强撑着一口气坐起来,紧紧握住他的手,“这么多年,你……你原谅娘了吗?”
天帝的动作不经意间一顿,然后点了点头。
“娘,孩儿早就原谅你了。”
她摸摸儿子的手,断断续续地说:“鲤儿……你不要怪娘狠心,娘当初看在……锦觅是洛霖之女的份上,才极力撮合你们……谁知,锦觅那女人却,却与旭凤暗通款曲,无媒苟合……还生下了私生子白鹭……你若娶了锦觅,六界仙魔都会嘲笑你,你天帝的名声必然毁于一旦!娘也是为了你好……才联合丹朱,诱发锦觅晋封上仙时埋下的隐患……鲤儿,娘真的是为了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