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眼尖的天兵,指着天上,大喊道:“月亮怎么变成红色的了?”
众人连忙看去,果见圆圆的月亮上,已有四分之一被血色浸染。
望舒看着润玉,轻轻地笑了:“听闻夜神大殿有青云之志,我便想着助你一臂之力,遂让纤阿将湮月给你送去。谁知……”
她看向旁边脸色复杂的天帝,自嘲一笑:“还是失败了。”
天帝的手紧握成拳,冷冷地问道:“湮月是怎么回事?它从来不可掌控,你如何能……”
她抬头仰望着半白半红的月亮,声音轻飘飘的。
“太微,你不会以为,我当月神的这三万年里,什么都没做吧?”
“你什么意思?”
“三万年,足够我研究出湮月的掌控之法了。”
“原来三万年前,你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真相……”
润玉听到他们的对话,对事情隐约有所感悟,但他更在意的,是她口中的“湮月”。
“湮月的作用,到底是什么?”
她看着他,眼神忽而变得温柔了。
“天帝之位,乃天命有归。若天道不属,你便有再大的能耐,也无法承继帝位。不过,只要湮月一出,就能颠覆乾坤,时移世易。到时运势开始逆转,你再改朝换代,就事半功倍了。”
他的心猛地揪紧,剧痛从心底最深处溢出,席卷了他全身。
“那,驱动湮月的代价……是什么?”
她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伸出手,隔空摸着那轮明月。
明月已被血色浸染了大半,唯余一道弯弯的亮光。
“代价嘛……”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像亲密细语,“就是本任月神被湮月吞噬,元神俱散。”
“不!”润玉、天帝、丹朱三人皆惊呼出声。
然而下一刻,空中的明月彻底被血色淹没,月光就像无数根血红色的细针,穿过在场众人,直直扎进望舒身体里。
鲜血瞬间从她身上溅出,染红了她素色的鲛纱,然后慢慢地顺着裙摆,如潺潺小溪般流下来。
万针入体,血染大地,魂飞魄散。
这就是启动湮月的代价。
“不!”
润玉大喊着,冲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却被她衣裙上满溢而出的鲜血,染红了一身白色婚服。
短短十几息的功夫,她的脸色迅速惨白,浑身血液已被放干。
她无力地半阖眼帘,看着润玉,再也无力勾起唇角。
“我一个早就该死的人,又何足挂齿?夜神殿下,我只盼你,若能继任帝位,定要当一个……仁爱苍生的……好天帝……”
她的话音未尽,人却已经闭上了眼睛,浑身灵力散化为银色,一点一点地消解于他的怀抱中。
“啊啊啊!”
他撕心裂肺的哀嚎,绝望的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
旁边的太微,眼睁睁地看着望舒死去,竟忽而轻声笑了。
他蹲下身体,捡起地上一支白玉簪。那簪子尾部雕成麒麟状,坠着一颗小金铃铛。
“你若想我死,早点告诉我,说不定我会成全你。”
星星点点的金光,从天帝太微身上飞出。而后金光越来越大,流逝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丹朱泪流满面地扑过来,抓住太微:“二哥!你在干什么?快住手!”
太微没什么情绪地回头看了一眼,握紧了手中的麒麟簪,哈哈大笑。
“哈哈哈……望舒,你就是死了,也别想摆脱我!”
话音刚落,太微的身体化作一条巨大的金龙,咆哮着盘旋在望月台半空。
而后,“嘭”的一声轻响,金龙散成纷纷洒洒的金色灵力,逐渐消弭于天地之间。
明朗的天空中,一轮血色的月亮挂在那儿,而后渐渐消隐。
紧接着,明亮的北辰星和另一颗星星,先后黯淡了,又倏地从空中坠落,如流星一般划破天宇。
自此,天帝太微与月神望舒,玉石俱焚。
九重天最高的九霄云殿里,旭凤看到帝星陨落,连忙想赶去望月台。
不想站在他身后的锦觅,却突然掏出一把蓝色的匕首,猛地扎进他内丹精元处。
旭凤转过身,愣愣地看着她。
“为什么?”
锦觅眼睛通红,情绪激动地喊道:“你知道!是你杀了爹爹!是你杀了临秀姨!”
她拔出翊圣玄冰刃,手中沾满了旭凤的鲜血。
旭凤无力地跪倒在地,抓着她的手,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她:“你可曾,爱过我?”
锦觅垂眸看他,咬牙说道:“从未。”
旭凤倒在地上,闭上眼睛,一滴泪从眼中滑落。而后,他的身体化作缕缕金光,缓缓消散在天地间。
太微天帝已死,没人护住他凤凰一魄。火神被一刀命中内丹精元,结果当场魂飞魄散了。
半年后,先帝长子润玉,继承了天帝之位。
他继位后的无数年里,只做三件事。
一是处理政务。
二是兴兵伐武,攻打其余五界。
三是待在省经阁里,钻研各种奇门禁术。
穷兵黩武之下,六界莫有敢言者。
————
天界极西之地。
屹立了三万多年的金色结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澄澈的水蓝色结界。
此后万万年,暗林后头的那片地方,依旧是天界禁地。
凡有擅闯者,皆格杀勿论。
————
【香蜜沉沉烬如霜】 完
第69章 梦境
紫宸宫里,桌案上一缕细散的紫烟幽幽飘扬着。须臾间,殿中萦绕着龙涎香的气味。
御案前,坐着一位鬓角微白的老者。
老者头戴紫金的天帝冕旒,面目威严,不苟言笑。
御案下,一前一后跪着两个年轻男子。前头的那个金衣青年,容貌英俊倜傥,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叙说着数不尽的风流多情。
后头那个男子,看起来像是仙侍,穿着普通,长相也不过中等。
“啪!”
大红色的请柬被扔在地上,沉沉的回声响在耳侧。
金衣青年的眼神瞥过请柬,微微抿起唇角。
“太微,你不是说事情已经办成了?那这又是什么?”老者质问着,眼中闪过一道狠厉。
原来这金衣青年,竟是天界二皇子,太微。
太微身后那个普通的仙侍,脸上划过一丝诧异,却很快收了回去。
太微捡起请柬,打开一看。
请柬上赫然写着,战神长女、兽族公主诞生百日之喜,诚邀天帝前往越山赴宴。
落笔是——崇苍。
太微合上请柬,抬起头看着天帝,说:“父帝容禀。那日,孩儿明明亲眼看见,那婴儿心脉俱断,气绝而亡,绝不可能有假!”
“那这又怎么解释?”老天帝指着大红请柬,脸色阴沉的可怕。
“这……”太微犹豫着,“孩儿委实不知。”
恰巧这时,玄清九真大司命在宫外求见。
九真大司命进来后,立即将一张纸条递了上去。
老天帝挥袖展开纸条,只见一道金色的字体浮在半空中——
不顺天地阴阳之道,希图不死,是为逆天而为,终究难得善果。
看到这行字,老天帝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卿家此话当真?”
九真大司命点点头。
老天帝沉吟片刻,又问:“但你此前曾预言,此女将颠覆天界,招致大祸……”
九真大司命答曰:“天命无违,陛下不需太过担忧。”
九真大司命退下后,老天帝沉思了许久。
“话虽如此,但崇苍一族,却不得不防。”老天帝看向太微,吩咐道,“你带上重礼,去越山探探虚实。”
太微抬起头,迟疑道:“若师父问起来……”
老天帝冷哼一声,脸上划过一丝不悦,又强压了下去:“就说本座身体不适,不能赴宴,请他见谅!”
“麒麟族势大,若父帝不亲自到场,只怕有人心生揣测,误以为天界与兽族心生嫌隙……”太微看着老天帝的脸色,轻声道。
但显然,这话惹了老天帝不虞,老天帝遂冷言命令太微退下。
太微暗叹一声,带着那名仙侍,回了栖梧宫。
回到栖梧宫后,太微对身后普通的仙侍说:“知若,去把那块昆仑玉取来。”
名唤知若的仙侍,迅速离去,又很快回来了,手中还端着一个托盘,盘中放着一块难得的美玉。
太微捻起昆仑玉,眉毛紧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