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三月的末尾,雨下得倒勤快起来。苏云台惯常懒得出门,一下雨更没劲儿,往阳台上搬了个小沙发,窝在里面看宋臻留下的剧本。
剧还是《一念成谶》,可大改过,原来那戏子是男一号,师父留下的小儿子是男二号,现在倒过来,以小儿子的视角重写了,看得出来编剧仍是对斯文狠绝的戏子有偏袒,可着劲儿给加戏。苏云台想想,宋臻倒也不算食言,这戏仍是为他量身定做,只不过捧的是陆小为。
苏云台小时候跟温遥学过两年戏,吃了不少苦。小孩子么,大抵都是想出去玩的,扳腿扳腰扳胯,一句唱词几段独白,练上个把月的都有。苏云台不乐意,跟温遥对着干,让他站他非要躺,叫苏召清知道了,揍了一顿,这才老实。可能是忌惮那一顿揍,也可能是身体里真有那么点基因,苏云台唱得不错。
后来有一回,高中里要才艺表演,全班联名推举苏云台去唱一段儿,给班主任的理由是,他长得好看。
那时候苏家已经落魄,温遥靠在超市当收营员赚钱度日,舞台上那点风光早成了如烟的往事,缥缈得如同上辈子的恍惚一梦。可听说儿子要上台,一双眸子又亮得惊人,回家翻出大衣箱,硬是凑出了一身行头。
苏云台最后还是没唱成。
苏召清见着敞在床上的戏服,又看见温遥一张欣喜快乐的脸,遥远的记忆翻江倒海而来,几乎淹没他。没等苏云台穿上一回,苏召清就将整套行头砸碎砸烂,那癫狂的样子,像是要把梦里的杨贵妃和眼前的温遥一块儿砸了。
后来这些零零碎碎的珠钗宫装,连着相册照片,一道被温遥收在樟木箱里。她身故后,这樟木箱就到了苏云台手上。这么多年,也就打开过一次,一堆破烂灰败的旧物上,盖着温遥和苏召清的结婚照。
照片里人都年轻,一个站在旋转台阶上,一个伸手去牵,这在当时是顶洋气的造型,泰坦尼克号里演过,两个人白婚纱、黑西装,漂亮、完满。
细看看,又觉得不登对、不喜庆,让人浑身不自在。
他特别想问问他们,求而不得,舍而不能,得而不惜,走到如今这副模样,你们后不后悔?
也就是在这口樟木箱里,他找到一张苏云卿的照片,就夹在结婚照相框的背后。
本来是瞧不见的,说来也巧,苏云台把结婚照放回箱子时,木框子磕在箱角,散了一地,飘飘摇摇掉出张照片。
照片巴掌大小,里面是个刚出生的小孩儿,被抱在一个男人怀里。这男人没露脸,但手出了镜,无名指指甲盖底下还长着颗小痣。这不是苏召清的手。
翻过来,照片后头还写了几个字,是温遥的字迹:不负云台不负卿。
苏云台盯着字微微愣怔,心头拧得厉害。这世上与他沾亲带故的人都在这了,死的死,坐牢的坐牢,与这樟木箱里的一应破烂一样,腐朽、凋敝,全无往日光鲜的模样。
唯独还有一个苏云卿。
苏云台看着他的照片,手指点在他浑然无知的小脸上。
他突然想让他活下去。
他突然想要个人,与他一同扛下这糟烂的过去。
看了大半日的剧本,到下午才觉出饿,苏云台从沙发里站起来,脖颈梗了半天,直发僵,在阳台上蹦了几圈,骨头都响。
何阿姨早备下了午饭,四菜一汤,颜色鲜亮,在饭桌上摆得跟花儿似的,尤其中间一道鱼头,奶白的汤汁翠绿的小葱,既入得了眼也入得了口。苏云台捧着碗,先挑鱼籽再挑鱼头上的脸颊肉,铺了满满一碗。他自小爱吃河鲜海鲜,尤其爱海里的玩意儿,长得再奇怪都敢下筷子。
这事儿还是何阿姨先发现再告诉宋臻的。
那会儿苏云台刚跟宋臻,在床上着实吃了不少苦头。倒不是宋臻玩儿什么糟蹋人的花样,是苏云台,他笔笔直了二十二载,没跟男人真刀真枪做过。
头一回就是在宋臻的办公室,他们签完合同之后。
宋臻从他身后贴近,不等他有反应的时间,就捏住了下巴,与他深吻。
苏云台在性事上不算个雏儿,但这么凌厉的吻还是头一遭,嘴唇齿列,舌尖上颚,被一点点深入,一点点挖掘,几近窒息的当口,他发觉自己抖得厉害。
宋臻也发觉了。他索性拉开了点距离,抬着手替他解衬衫和裤子,一件件给他剥干净,等苏云台赤身裸体站在面前了,他才短促笑了一声,把人带进怀里。
苏云台为这一声笑抖得更厉害,眼睛紧闭,他不敢看宋臻,更不敢看自己,只觉得脑子里一片天旋地转。直到臀缝抵上一根粗热的硬物,他才猛地睁开眼,颤巍巍地叫了一声。
说是叫,又像喘,听起来不清不白。
到这时候他才觉得荒唐。但宋臻紧压着他,就着他的臀瓣儿磨自己那杆硬枪,不紧不慢,耐心十足,等苏云台前头湿了,才用手指沾了一点,又伸进他嘴里搅了两下,才掰开他臀肉,送进后头张阖的穴口。
光指头苏云台都觉得难受,缩着小屁股一路往前倾,都撑到老板桌台面上了,猛一眼瞧见自己签下的那合同,恨不得要夺过来撕了。
“这么快后悔了?”宋臻的声音笃笃定定,还带点笑意,震得苏云台浑身发热,手缩回来,就没去撕。
穴口被按得越发痒,苏云台耸着屁股动,说不上来是要躲还是要吸,膝盖软得酥透,他哀哀叫了两声,混着气声儿,听得宋臻几乎缴械。
当取不取,是为大忌。宋臻抽出手指,握紧苏云台的腰,引着性器往这小嘴里探。润滑尚且不够,但滋味足够,性器破开层层娇绕的软肉,长驱直入,一口闷在苏云台的穴心。
苏云台只觉得疼!疼得连气都喘不上,浑身绷得死紧。
这才尝了头一口,宋臻早没了细嚼慢咽的心,自然不乐意松手。他哄着人让放松,让他进去,双手绕到苏云台前头去捏两粒乳`头。穴口刚一松劲儿,宋臻直接狠顶了一记,结结实实地摩擦碾压,而后抽出,再进,一趟趟几乎顶在苏云台心尖儿上,顶得他浑身酥了,麻了,眼眶一酸,哭得止不住。
他就在这自己签的合同面前被操晕了过去。
此后几次也都不大好,宋臻没说,苏云台也不提,完成任务似的干脆。他一天天被何阿姨养得水灵,话倒一天天减少,总共也没几句,正经说的还没有床上叫的多。所以何阿姨告诉他苏云台喜欢海鲜时,他是正经想哄哄人的。
宋臻趁着清早苏云台没醒透,拎起来就往车上一塞,开了一个多小时,到了海边。
他想带他出海钓鱼。
没成想其他小情儿欢欣雀跃的事到苏云台这儿就变了调。
他推开车门,一见着满目无边无际的大海,就惊恐地缩回了车上。宋臻皱着眉去拉,人没拉出来,反而被苏云台一肘敲在下颌上。
他本身底子就不弱,惊慌之下又没分寸,宋臻脸上立马青了一片。
宋老板没多少耐心,平日里霸道惯了,头一回被人忤逆,怒火一窜,靠着力量直接把人拖出来扔上游艇。
游艇上还带个小型游泳池,苏云台没站稳,直接扑了进去。
进水的那一刻,他恍惚又回到当年夏日的午后,被苏召清拎出去,一头按在洗拖把的水池里,那水腥咸,还带点莫名其妙的尿骚味。
他骂他跟温遥一样,是个婊子,一声一声,没完没了。
水铺天盖地,无孔不入,苏云台以为自己要死了,终于要死了,连扑腾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最后突然有条坚实的手臂抄下来,托着腰带他破出水面。
待上得甲板,苏云台眼睛仍紧闭,浑身仍轻颤,只凭着本能抱住宋臻的脖子,缩进他干燥温暖的怀里。
破天荒头一次,苏云台觉得自己抓住了一根浮木。
第7章 (上)
有了这么件事之后,苏云台突然乖觉了,尤其在床上。
倒不是说他原先不配合,好歹家里的债是宋臻还的,苏云卿的命是宋臻救的,要是没这心理和生理的准备,这合同他也不会签,但他不习惯,他觉得疼,觉得难受,觉得胸腔里憋着一股气,胀得几乎要撕裂他。所以他只是躺着不动,睁着一双眼睛看屋顶的暗纹,数上面的方格与三角,想着数到几,宋臻能从他身上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