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虽非掌门,戾气甚重,实力也属三位长老中最强,手中三尺青锋名霄练,浑重不失锐利,径直攻向黑衣少年。
说时迟那时快,七夜一招截了朝阳攻势。噬魂乃玄铁重剑,与霄练厚刃相撞,剑鸣刺耳,二人内力相激,皆被震退几步。
七夜不着痕迹地唇边血迹,神色倨傲。朝阳暗叹轻敌,对方年纪虽小,出手全力以赴,实力不容小觑。
若说子陌沐雪之战风轻云淡,朝阳七夜对战虽重剑无锋,却招招致命。朝晖每招内力十足,若被砍到,即筋断骨折。七夜呆在九黎大半年,日日与子陌练剑,对九黎功夫颇为熟悉。他不敢与之硬碰,凭借对招式的熟悉,每每避开致命的攻击。
只是,朝阳剑法与九黎仙派的完全不同,不似剑招,更似刀法,令招式更诡异多变。七夜暗暗心惊,每次只能险险避开,防守远多于进攻。
见沐雪对上朝阳,七夜心知需速战速决,可对手乃一等一高手,若继续比拼内力,他绝无胜算,除非……
噬魂剑曾为叱咤六界第一魔剑,剑下亡魂不计其数。十年前,池渊遭逢大难,将宝剑转赠徒弟七夜,魔剑易主,以七夜为尊,随他一路逃亡,对战不下百次,早已人剑相通。虽为重剑,噬魂削铁如泥,生死存亡之际,神兵似已了悟主人心境,轰鸣不已,暴戾之气沸涌翻腾。
剑法骤变,七夜变守为攻,噬魂宵练剑刃相碰,铖锵之音不绝于耳。几次下来,他只觉腹中剧烈翻腾,宵练刃上,早起无数缺口。
多年佩剑被损,朝阳脸色铁青,心知若是普通兵刃,早已化为飞灰。他暗暗思忖,按照对手不要命的打法,时间愈久,体力愈会透支不敌,慢慢变攻为守,打算耗死对方。
第18章 恩仇绝
霄练剑光闪过,七夜身上皮开肉绽,他似感知不到疼痛,拼尽全力挥舞手中三尺青锋。
朝阳瞥见一个破绽,心中大喜,绕到黑衣少年身后,高扬起手中长剑,却觉胸口一疼。
他低头一看,噬魂剑若稍偏半分,便刺入了他的心脏。
怎么可能。
朝阳忍住疼痛侧首,只见青黑长剑穿透少年腹部,剑刃兀自淌着血,早已分不清是谁的血。
七夜这一剑刺得毫不犹豫,拔剑更是决绝,噬魂剑锋利无双,两人伤口又一阵血如泉涌。
这是怎样不要命的打法,朝阳带着满心愤恨栽倒。
七夜虽然避开自己身体要害,奈不住失血过多,只能以剑撑地,勉力抬起身子,跪倒在地。
见女儿与徒弟困于险境,池渊心中无比焦躁,想施以援手,无奈腿脚早被三味真火灼伤,火烧火燎般疼痛。与此同时,朝晖领着数十名九黎弟子围了上来。
曾为叱咤六界的魔尊,池渊本就狂傲,此刻心中更为激愤,双眼猩红,眸中杀意浓重,大笑了几声,“好,好,好,你们一起上吧。”
白衣弟子自四面八方同时杀向池渊,他不闪不避,周身煞气大盛,顷刻之间,令数十把兵刃悉数断裂。长剑迎面刺来,被他徒手握住折断,数掌拍出,拍苍蝇似的打落来人。
“砍下盘。”混乱中,不知谁发现他不能动,兴奋得大声喊道。
池渊腿伤严重,几乎无法站起,此时挡住数招,难以动弹。他索性席地而坐,招式狠辣迅捷,近身上前的弟子,被一掌震飞,被扭断胳膊,或被拧断喉咙。少年们修为不浅,但落入其手,却似草芥,垂死或重伤,无一幸免。
一场大战,地上勉强还能站起的,不过寥寥数人。
见状,朝晖强压下心中惊忌,他手中承影剑快捷如光、飘忽若影、变幻似风,直直刺向池渊下盘。池渊侧身,险险避开数次,倏地不避不让,任由长剑刺向小腿,一手握住长剑,一手打飞朝晖。
众人心中惊恐,踌躇不前。他慨然大笑:“多年之前,还有朝歌尚可与本尊一战。如今的仙神二界,越发的不中用了。“
朝晖脸上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沐雪见状,倏地一剑刺向朝晖。她身形迅疾,令人避开不及,朝晖堪堪受了一剑。
他身形一顿,周身灵力汇聚,震开偷袭的白衣女子。
沐雪踉跄落地,偷偷抹去唇角血迹,脚步虚浮地走回池渊身边,苍白小脸透着悲戚与坚毅。
池渊早已力竭,如强弩之末,腿上流血染红了脚下土地,强撑着身体。此时,七夜也摆脱朝阳,拖着一路殷红血迹,面色惨白地走了过来。
子陌将掌门送到一旁弟子手中,语气近乎祈求:“雪儿,跟我回去吧,你们逃不掉的。”
沐雪笑着冲黑衣少年摇摇头,一脸戚然走出:“师兄,放我父亲和七夜走,我便随你回去。”
“此次若放魔尊回去,六界又会生灵涂炭。”
白衣女子微闪眸底盛满期待:“若我能保证父亲不再杀人呢?”
若能魔尊保证不再杀人,放过他们,也不是不可以。子陌望向掌门人,目露犹疑。
“子陌,池沐雪自小诡计多端,心机深沉,不必跟她废话,杀了大魔头,才能永绝后患。“见子陌神色动摇,朝阳不顾重伤,强自站立,毫不遮掩一腔怒火,”看看今日伤亡的人,子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难道你还想害死更多的人吗?“
此次不仅关乎自己性命,更关乎爱女与徒弟生命,池渊只求一击必杀,众弟子非死即残。
林子里,地面上,树影斑驳,白衣少年们横七竖八躺着,□□惨叫声不绝于耳。
朝阳所说,虽为诛心之言,但眼前景象,却让子陌心下怆然,有几分明白朝歌当年的难处。
地上躺着的,都是鲜活的生命,都该有独一无二的未来。
他慢慢扫视一周,满眼血流成河,哀鸿遍野。
子陌目光愈益深沉,手中剑轻扬,不再如拂面春风,却似寒冬冽刃,径直刺向池渊。
“不要——”
熟悉的声音传来,凄怆又绝望。
那一瞬,目之所及,仿佛一切画面静止,所有声音停息,眼前唯有白衣女子身如秋之枯叶,缓慢坠落,悄无声息。
白光闪过,血色晕染,雪白衣衫上大朵花儿盛放,鲜红夺目。
含光剑蓦然落地,他的手忍不住颤抖,“雪儿……”
喉咙腥甜,白衣女子吐出大口鲜血,却含笑浅浅,断断续续道,“师兄……你曾说过……,等雪儿长大了,带…我…去看春日烂漫的山花,夏夜流萤的溪谷,秋季绚丽的山岚,冬天落雪的温泉,还有……”
还有十里璀璨长街……
还有落满星子的瀚海……
可惜,再也看不到了。
子陌瞳孔皱缩,眸底水光氤氲,心中绞痛不已。
“不……”魔尊拖着麻木双脚,接住面前奄奄一息的女儿,心中大恸。
咆哮声响彻山岚,如风呼浪啸,惊得大雾骤起,天地变色。
顾不得席卷而来的狂风,子陌蹲在地上,身影说不出的狼狈。白衣女子消失的那一刻,浅笑着摇了摇头,那笑容里包含着无奈与哀伤,却无一丝责备。
他想细细看清,眼前一片混沌,只余一场白色浓雾,再无其他。
狂风渐渐止息,大雾倏忽消散,眼前混沌逐渐清明,三人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朝泉踉跄上前,拍了拍白衣青年肩膀,目光复杂:“竟让他们给逃了,这回算他们走运。不过,那个小孽障受你一剑,非死即伤。”
他心中一紧,不顾背后众人呼喊,狂奔着离去。
第19章 深渊尽
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令众人不知所措。
风停雾散时,伤痕累累的三人,静静躺在一处江南小院中。
抬眼望去,青砖黛瓦,小桥流水,芭蕉滴翠,天青色的烟雨淅淅沥沥。
青年一身银灰色的铠甲,屈膝行礼道,“属下暮弦救驾来迟,还望尊上降罪。”
魔尊坐在屋前石阶上,目光平和,面色苍白:“这不怪你。从今以后,你便跟随少主吧。”
“是!”
为何跟随自己,沐雪心中不敢多想,惶然急道:“父亲。”
“我女儿已经长大了,让爹爹好好看看你。”池渊轻轻拂过女子头发,想起女儿重伤,心下蓦然抽痛,眉头紧锁,语气却极尽温柔:“这里是我与你娘亲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我曾绘了一把玉清乾坤扇,你且去将它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