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问他要不要留在故里,他摇了摇头。
他问师姐可不可以带着他一起走,师姐也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他是个傻孩子。
“唉,我们要是能被仙人青睐,这一生富贵就不用愁了。”
“何止富贵,说不定还能长生不老啊。”
“你别说,山上那纪仙人,怕是已经活了几百个年头了……”
当仙人……
能吃饱喝足么?
“自然是能的。”
“不过要真成了仙人,哪还会吃这些凡人的东西啊。”
当仙人就不能吃不能喝,不如当个凡人。
“小兄弟你这话就不对了,修仙者都是要成大事的人,哪还会管这些小事?”
“不过你要是真认识了仙人,大家都会怕你几分,到时你要什么,不都是手到擒来之事?”
“哎,你话说的容易……”
好,那他就去找仙人,去找这个姓纪的仙人。
应无宿在梦中一直寻着去仙山的路,忽然迎面袭来一阵暖风,吹得他浑身舒坦,一路奔波的倦意也烟消云散。他一时忘却了自己还要做些什么,意识在暖意中渐渐融解。昏昏沉沉间,一点飞雪落在他的眉间,凉丝丝地,又很快融成了一滴晶亮的水珠。
越来越多的飞雪从天上落了下来,落在他的发间,落在他的唇边,他觉得有些痒,伸手去摸时,一小片雪花就落在了他的指尖。
在这朦朦胧胧的雪间,他看见远处站在一个身着白衣的仙人,等他凝神去看时,仙人的身影又消散在了空中。
看不见,抓不住。
所欲之物是不是皆是如此?
他茫茫然地立在空无一人的雪地中,忍不住向眼前的虚空喃喃道:“仙君,我找你找了许久……”
没有人应答。
手心处却是有种莫名的暖意升了起来。
“我无处可去……”他垂下头,声音有些哽咽,“倘若你也不留我,我该去哪呢?仙君,我,我走了好久才到这,你不要赶我好吗?”
他想抬袖抹抹湿润的眼角,还未抬手,耳畔就好似有人低语了一句:
“我从未赶过你。”
16.
万籁无声。
纪逢面无表情地看着停在自己手臂上的仙鹤。
不过是去他师弟那飞了一圈,怎么就秃了?
他养仙鹤本就是看它模样高雅,哪料得一朝不见,就变成了这么一副丑模样。
仙鹤:……
变秃这事能怪它吗??
它又气又委屈,死命把热烘烘的大翅膀往纪逢脸上靠,恼得纪逢差点把它直接往悬崖下扔。
好在纪仙君还是明白了它的意图,被它的翅膀捂了一会,才沉声道:“往后多去仙池洗洗自己,不然别来找我。”
仙鹤:……
所以你根本就没懂!
纪仙君眉头一皱,终于闻出这仙鹤羽毛间还夹杂着一种莫名的气味,他再仔细去分辨,才依稀认出是师弟山上仙童做的糕点的味道。
他把仙鹤的翅膀从脸上扒下来,道:“你莫不是偷吃人家糕点被发现了?”
仙鹤:……妈的。
“哦,”纪逢把它从胳膊上甩了下来,想了一会,才若有所思道,“师弟山上来了客人,是吗?”
可师弟这些年都未下过山,入师门后也没甚么机会去见外人,怎的忽然就会有客人来访呢?纪师兄眉头紧锁,在崖边踱了几步,心道虽说他师弟除了一张脸也没什么好让别人骗去的,可要是真被心怀不轨的人哄骗去了,他也不好跟师父交代。
师门这边的事基本都是纪逢在管,所以外人对尤明言都没什么印象,那些走邪门歪道想双修的也都只往纪逢这边扑……他这边是油盐不进的,但他师弟那边就不一定了,万一真有哪个漏网之鱼到了那边……
纪逢心道一句卧槽,差点踩到地上瘫倒的仙鹤。
他觉得不妙,连忙赶回去找师父商议此事。
赶到他师父闭关的洞口,纪仙君衣袖一摆,方要说些什么,就见洞中师父一掌拍了过来。
纪逢连道:“师父,我是来……”
师父又是一道如剑般锋锐的灵力打过来:“切磋时切莫言语。”
纪逢:“……”
希望师弟心志坚定些,师兄自顾不得,帮不了什么了。
-
应无宿已经醒了。
他一抬头就正对上了尤仙君俊秀的脸,震悚得差点心脏骤停。他两只手还环在尤明言的腰上,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应无宿试着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做了什么梦,再确认了一下自己留在对方衣襟上的痕迹不是涎水后,才稍微地松了口气。
……也说不定现在他仍在梦中呢。
他盯了一会尤明言温和的眉眼,又垂下头,把脸贴在了对方的胸襟处。
是温暖的。
低而轻的砰砰声透过仙君的衣料触及他的耳廓,惹得他心头痒酥酥的,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他应当还在梦中,不然为什么尤明言不推开他呢?应无宿实在想不出尤仙君对他好的缘由,他自认不是惊艳的美人,身无长物,尤明言又看得上他什么呢?
他还在这旁胡思乱想着,尤明言在他散开的发丝上抚了抚,轻声道:“我……先前从未喜欢过他人,若是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我便是。”
尤仙君只能看见少年小小的发旋,他抬手将少年的碎发往耳后拢了拢,看着对方白如玉珠的耳垂,心下早已化做一滩春水。
要怎么去喜欢一个人?怎样不辜负对方的情意?他不甚明了,只好尽自己所能让对方不要难过。
过了许久,魔修才闷闷地发声道:“尤明……尤仙君,其实我……”
尤明言原本含着温和笑意的唇渐渐地抿成了一条线,目光灼灼地等着魔修说完接下来的话。
可是被他这般认真严肃地看着,反而叫应无宿没法把话说完了。
应无宿这才对尤明言先前的举措顿悟了几分。
讲道理,论容貌,尤明言绝不输他师兄纪逢,可以说是一等一的美人。应无宿先前也常常听人夸尤仙君面如冠玉,俊逸超群,如今凑近来看,方知传言的赞美只少不多,远远说不出尤仙君的天人之姿。
他原先不曾把这张脸放在眼里,现在恍然明白尤明言是真的想对他好,再看这张脸,竟比之前多了几分感觉。
他松开环着尤明言的手,故作镇定地退回原先坐的位置。
应无宿安稳好心神,轻咳了两声,道:“尤仙君,你往前走一步。”
尤明言不明所以,但仍往他面前走了一步。
应无宿勾勾手指,尤仙君以为他要说什么,便将身子俯了下来。
应无宿就顺势仰头往尤仙君脸上亲了一口。
尤仙君:“……!”
应无宿:“你先前答应要与我双修,现在还作数么?”
尤仙君有些怔怔然,道:“自然是作数的。”
应无宿:“那你被我亲的时候会不会讨厌我?”
尤仙君只是看着他,没有答话。
应无宿不禁思考是不是自己方才的行为太过孟浪,把尤明言吓到了。
好在尤仙君最终还是答了他的话:“……这便算是亲么?”
应无宿:“……”不然呢!
他以为尤明言只是不通双修之事,没想到连这种基本知识都没有吗!
这样的双修伴侣有什么用!一点用都没有!
他正在心中腹诽着,眼前的光线忽然暗了下来,应无宿方才抬起头,唇上便多了一点凉而软的触感。尤明言的睫毛扫过他的侧脸,温热的气息打在他的鼻翼,带着雨后仙草的芬芳。
梦中的飞雪在他眼前纷纷而落,融在他的唇间,化成了清冽的酒酿。
应无宿勾住尤明言的脖颈,合上眼时,又想起了在雪间见到的人影。
那自然不是纪逢,那会是谁呢?
齿间是熟悉的百花茶的香气,淡淡的甜从柔软的舌尖传递过来,混杂着不知源头的情绪,顺着血液的流动一起涌上了心头。
17,
潺潺流水。
应无宿被尤仙君这一吻吻的七荤八素,都快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他本想睁眼看看尤明言此时的模样,可又不敢再去看那双波光粼粼的眸。
耳鬓厮磨间,他咬住尤仙君的耳垂,低声问道:“尤仙君,你是不是喝过酒呀?”
尤明言抬眸看他,认真道:“我许少饮酒。”
“仙君以前有别的仙侣么?”应无宿头脑真真是不清醒了,什么胡话都一股脑地往外冒,“如何能吻的这么好呢?”